宋微辞：“丽娘手指指甲断裂，但其他指甲也有破损，内里还有一点点血丝，但肯定不是她自己的血，也许是那人被她挠伤了，暴怒之下一改此前的克制，开始狠下杀手。”</p>
仵作颔首：“也有这种可能。”</p>
宋微辞想了下，有点迟疑，但还是问：“有手套吗？”</p>
额......她打算上手？</p>
仵作下意识看下絮娘他们，絮娘盯着他，上前来，“手套。”</p>
“有，有的。”</p>
他立即从边上自己常年带着的箱中取出干干净净的白布手套，絮娘拿去检查了下，确定干净以及无破损，这才帮着宋微辞戴上。</p>
宋微辞隔着手套接触尸体，手指在肩头青肿位置揉搓剐蹭了下，问了仵作，得知他清理过尸体上沾染的大部分泥土。</p>
那这里也基本是清洗过的。</p>
手指剐蹭了几下后，她面露疑惑：“我从书上看到人生前被殴打伤口，有红肿淤青，但随着时间会有颜色变化，若是后面死了，这种变化会随着人体衰亡变化而变化。”</p>
“从脖子伤口来看，人是在死后被斩首的，所以伤口已无明显的肉瓣收缩跟血凝块迹象，这拳击伤口是能确定生前所伤。”</p>
“那这里的颜色不应当是青紫色，更应该留有紫红色或者涣散色。”</p>
“那这种沉淀在皮下的顽固青色，是否有点特别？”</p>
她指着这肿起的淤青位置，在仵作上前来看后，又手指微挪。</p>
纤长，柔软，隔着手套布料抵着死者里衣往外撇。</p>
“最重要的是她的内里衣色，这里有一层附着色，亦为青色。”</p>
仵作本来被她询问后仔细查看，甚至都俯身去看了，亦发觉古怪，正沉思，再瞥见那里衣衣襟口沾染的异色，突然瞳孔微动。</p>
“阿？上药了！”</p>
“上了药膏。”</p>
“当时人还没死，人吸收了药力，是以皮下泛了一层青色，但药膏也有些沾到了里衣上，反而没被我洗尘土时弄掉，留下了。”</p>
“不对啊！若是此人在与人殴打后还能给自己涂抹上药，可见处境已经安全，厮斗已经结束，上了药后也必然过了一段时间才被杀.....难道是老陈两人后续尾随袭杀？”</p>
宋微辞撤手，神色异样，“若有追踪杀人这样的歹毒决心，又是穷苦之辈，竟不会贪图财物吗？老陈可是在以为自己将被查到后，都不忘做些饭食给另一个人当口粮，可见多看重对方，左右人都杀了，尸也埋了，饭菜还晓得给人备着，还能不拿人财物为这人铺垫日后的底子？”</p>
“流亡之路也需钱财吧，不然饿死吗？”</p>
“可他没有。”</p>
“那得是多矛盾的人心？”</p>
仵作目光下移，拉起丽娘手腕上的翡翠手串。</p>
以老陈两人为例，结合眼前所有发现去推理他们杀人斩首的行为，处处都透着矛盾诡异。</p>
主要是真匹配不上。</p>
仵作苦了脸：“看来，这个案子是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也许只能先抓到那个藏在山中、为老陈庇护着的第二人才能有所突破了。”</p>
宋微辞知道对方求助自己，让参与验尸的目的不是为了确定老陈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办案细节跟动机，而是为了更快找到那人。</p>
找不到，不管那人是不是凶手，一旦跑了，就等于这个案子缺失一环，很难继续查下去。</p>
她也没说什么，隔着手套去碰了第二样东西。</p>
边上扫洗尸体留下的那些泥土，泥土中夹带水，以及....树叶。</p>
她抽出其中一片。</p>
其实一进来她就瞧见了，只是当时没想到关键，在查看尸体后有了一些线索，才有了猜测。</p>
“这一片也是她身上清洗出来的？”</p>
仵作：“是，地下落叶多，埋或者挖的时候掺进去的吧？也不止这一片。”</p>
宋微辞：“可这是杏叶。”</p>
仵作疑惑。</p>
宋微辞：“骊山气候潮湿偏寒，其实非杏树常生之地，但菩提上人德高望重，交友广天下，既有能人听说他游历时喜爱杏树，于是特地安排人从浮来山移株而来种下，整片山野想来也就这么一株。”</p>
絮娘也知道这件事，因菩提上人曾用银杏叶为药材，给宋微辞补气养心。</p>
不过宋微辞没提此事，也是心知帮忙查案的兴趣跟道义，自身隐秘跟与菩提上人的关系不必外露。</p>
“但要养好杏树，得选合适的地方。”</p>
仵作一下子就精神了，不等他问，不喜欢吊人胃口的宋微辞脱下手套，走出殿门，指了一处方向。</p>
“那边，菩提院南面过一深谷的燕子坡，那边听说有狼出没，路径为草木深埋，不好行走，香客也基本上不去，所以很少为人抵达。”</p>
“估计对于老陈而言而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p>
仵作立即差人去找徐清刀他们，再去燕子坡那边寻人。</p>
人刚走，仵作身心放松些许，见外面许多糕点已被诸差役吃得差不多，还有一份给他。</p>
“小崽子们还知道给我留一份....”仵作笑呵呵洗手，再拿起糕点往嘴里放，一边夸赞好吃。</p>
“得亏是宋姑娘，不然咱还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这火腿肉好香，绝非一般腊物啊。”</p>
絮娘暗道这人还怪有品味的，正要说话，却见路径那边出现几个人。</p>
其中一人步履蹒跚，气喘如牛，被仆人搀扶上来后，经身边老沙弥提醒，远远看向殿门，已然难以自持。</p>
“丽娘....”</p>
他瘫软在地，声音微弱。</p>
人晕倒了。</p>
好在身边的锦衣青年在看着殿口走神后反应过来。</p>
“兄长！”</p>
正在吃糕点的仵作跟宋微辞都看着昏迷那人明悟：看衣着华贵跟年纪，以及身后几位仆役。</p>
身份昭然若揭。</p>
——骊山永安布行的掌柜，也是丽娘的丈夫，刘昭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