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月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车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旁边就是学校。上面挂着一些红色横幅，什么“祝届学子，高考顺利”“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百日鏊兵，战鼓雷鸣”“书山登峰，今日冲刺，秣马厉兵，竞相折桂夺魁。”…… 紧闭的校园大铁门门口，站满了等候的家长亲朋。 “原来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李三月自言自语。他依然还是他人无法看清的鬼魂状态。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碰到他的人，都感觉到一阵短促的凉意袭来。 李三月走了几步，一眼便看到穿着旗袍，站在树荫下，跟别的家长聊天的齐雨。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17年之久了。从齐雨的言语和个人状态来看，她这几年过的还不错，眼角多了皱纹，但是眼神坚毅，笑声洪亮。 “我那个，不行，这孩子，高考前省模拟考，才是他们学校第2名呢。我呢，也不说给孩子多大压力，这样的成绩比我当年读书时强太多了，我都不逼他，他自己要强，还说考全校第一名给我看看，哎呦呦……” 齐雨看似贬，实则褒，旁边原本跟她聊的开心的家长，是越聊越冷脸，满面写着这人真装逼，不耐烦的表情。 齐雨说的满足了，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拿着路边发广告塞过来的扇子摇了摇。又转着圈，寻找下一个搭话的目标。 李三月笑着摇摇头，看来李荀平很争气，学习很好。 他很想看看自己这个孙子，现在长的什么样子了。便穿过锁起来的铁门，飘进了校园里面。 根据布告栏上贴的座位分配表，李三月成功找到了李荀平。 宽阔明亮的教室内，风扇呼呼的吹着，一教室30多个高中生，各个在卷子上笔走龙蛇，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做题。 讲台前面一个老师，时不时站起来巡逻一番，讲台后面也有一个老师。 两位监考老师，全方位监控考场，杜绝了任何一个想要作弊的学生。 考场内，除了风扇声，翻卷子声，就是写字沙沙声，落针可闻的状态。 李三月一眼看到了第二排第三个那个少年，留着整齐的寸头，头型饱满，脸上带着一丝倔强和十分骄傲，相貌与李青山像了个七成，干练，清爽，自信。他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只机械手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后，就放下圆珠笔，开始检查卷子。 李三月没有进去考场，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但是他认为，高考是一件需要严肃认真对待的事情，是关系到大部分孩子未来方向的分叉口，他默默站在门口，欣慰的看着这些少年人们。 他们有着青春期的迷茫和孤独，也有着勇敢面对残酷高考的强大的心。或许在无数个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也曾在灯光下做题做到麻木，在鸟儿都还没有起床时，他们已经拿着单词本在操场上开始大声背诵。班级随堂考，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市联考，省联考，一次次看着百人榜被刷新，努力进步一两分，就为了在榜单上前进几名。 天才很少，大部分普通学生，都是从刷题刷到手指起茧子，草稿本写满厚厚几本，写空的笔芯在抽屉里聚集了满满一格……的日子过来的。 他经历过，所以他懂这些学生的不容易。 李三月靠在窗户边，偶尔也望着远处的教学楼，他回忆着自己曾经的高中时光。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的第一世，他的本源世界。 那时候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读完国家义务教育初中后，就辍学打工。他没有机会坐在高考的考场里，去感受高考的压抑和魅力。 他曾羡慕很多同学，能够走过一次高考，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人生不能重来，难得体验一次的事情，他却没有拥有过。 也许成年后，经历过职场的拷打，觉得当年对高考如此惧怕，很可笑，可是对于还没有踏入社会的十七八岁学生来说，高考，就是摆在他们眼前的第一道大关卡！ 距离交卷还有十分钟，老师轻轻提醒了一句时间。 李三月再次看了眼李荀平，很好，他曾经保护的，疼爱的孙子，没有长歪，且长的很好，这就足够了。 李三月准备离开的刹那，座位上的李荀平刚好察觉到什么，抬起了头，看向了李三月的方向。 李荀平皱皱眉头，一直盯着窗户外，他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他，但是又不知道是谁，那里分明没有人，真奇怪。 也许是李荀平的动作太突兀，监考老师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桌面。 收到提醒的李荀平有些不甘心的最后看了一眼窗户边，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扭过头继续检查卷子。 李三月背靠在墙壁上，扶额低笑，这孩子，小时候就能看见他的魂体，没想到长大了虽然看不见了，但还是这么敏感。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李三月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被几个同龄人朋友簇拥着的李荀平，朝学校外面走去。 齐雨拿出温开水给李荀平喝，两人徒步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停车的地点，齐雨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 “明天再考一天就结束了，我定了首都的票，到时候咱们去七天游，好不好？” “好，谢谢妈妈。” 李三月站在路边，听到了汽车内母子两人的对话，又亲眼看着汽车离他越来越远了。 灵魂体再一次摇晃，李三月有种感觉，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索幸自己没有方向，也没有什么其他牵挂的人了，那个没良心的儿子就得了，原本故事里就活得不错，现在更不需要担心。 李三月随心所欲的飘飘荡荡，不知所踪间，李三月来到了一处郊外废弃的砖厂。 奇怪的是，这么荒芜的砖厂，门口还站着四五个人，看行事装扮，像是混混。 李三月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直直从窗户口飘了进去。 屋内只有一个被五花大绑，丢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的青年。 李三月想到自己也曾被绑架的不好的印象，来到了青年身边，蹲下身，恰好青年醒了过来，傍晚的阳光还算明亮，双方清楚的看到了彼此。 李三月望着这双成年人的眼睛，时光穿梭，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孩子装作看不到自己，握着一本书，自己看一下他，他就翻一页书。 啊，是他——李三月突然醒悟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