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庆自然是自己付账的,虽然赵尚明坚持要付账,但是他还是抢着付了自己的账。他只是年轻有点不谙世事,又不是傻,也不是那种好占小便宜的人,自己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若是再要人家付账他自己脸上也是挂不住的。 双方都是豁达之人,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于是便一同回到紫阳居先住下。紫阳居的掌柜似是得到了赵尚明遇袭的消息,给三人安排了两间上房供其住宿。 “那便多谢掌柜了。”赵尚明拱手谢道。 掌柜笑着取过房牌递过来道:“不谢不谢,全当给赵丹师压惊。便是这位小哥救了赵丹师吧,真是少年英雄!小哥也是我宗的上宾,这间房你安心住着,本店对你也视为同宗弟子接待。” 赵酉吉美美的往雕花大床上一躺忽的突发奇想道:“爹爹,世间缘法真是妙不可言呀。” “搞什么玄虚?”赵尚明不明就里问道。 “你说要不是我今日早上贪睡拖延了一阵,是不是我们就遇不上李大哥了?” “这……”赵酉吉还真把赵尚明问住了,仔细想想赵酉吉说道的确没错,若非是他早上赖床,一但早早出发了可不是就要错过李元庆了,到时候事情究竟如何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赵尚明还是板起脸道:“哼!是又如何?该早起练功还是要早起的,这可不是你贪睡懒起的理由。” 赵酉吉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嘛,平日里我也是很勤快的。” 赵尚明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阴沉道:“赵酉吉,你过来。” “嗯?”从父亲的语气中,赵酉吉感到一丝不妙,父亲几乎不直接称呼他的大名,直接叫他的大名都没什么好事,一般是训斥他才直呼其名。于是赵酉吉急忙下了床整整衣衫往坐在椅子上的赵尚明面前规规矩矩地站好。 “父亲?”赵酉吉见赵尚明面沉似水却并未开口,于是壮着胆子问道。 “你跪下。” 谁知赵尚明一开口便叫自己跪下,赵酉吉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与此同时赵酉吉心中也仔细回忆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到现在他心里还糊涂着,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 赵酉吉跪下之后,赵尚明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啊?” “父亲您平日里教我的多了,我哪里知道您要我说哪一句啊?”赵酉吉心中嘀咕道。 忽然赵酉吉想到今天这半天自己除了早起赖床之外,只有在李元庆求父亲给他炼丹时候自己插嘴被父亲严厉呵斥,自己赖床阴差阳错好歹得了个好结果,父亲显然是不能再为此生气,那就是自己插嘴惹到父亲了。念及此处,赵酉吉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赵尚明问的是哪句话了。 赵酉吉低着头恭恭敬敬答道:“孩儿记得,父亲第一次教我学丹道的时候便指着堂中的那副字叫我记住‘一片丹心’四字。” 赵尚明本想借赵酉吉答不出问题来继续说教,可没想到赵酉吉居然回答了出来,一时间竟然语塞词穷了。半晌赵尚明才道:“那你说说这‘一片丹心’是何意义。” “是说对待丹道要有虔诚之心。” 赵尚明叹了口气道:“哎,看来你还是未能完全理解这一片丹心的真意。” “还请父亲教诲。” 赵尚明语重心长道:“一片丹心其实乃是一语双关,其中一意你已经大致答出,便是要我等炼丹之士对待丹道要秉持虔诚的态度。其他意义你再想想。” 赵尚明已经点出“一片丹心”语带双关,赵酉吉便开动脑筋极速思考起来:“一片”二字肯定是没有什么深意,那么双关之处肯定便是在这“丹心”二字的解释上了,“丹心”二字既可以解释成“丹道之心”,“丹”也可意为“红色”,“丹心”也意为“赤诚之心”。 “父亲是说‘赤诚之心’?” 赵尚明道:“便是如此!为父知道你对那金刚舍利很感兴趣,为父自己见了这金刚舍利也是心痒难耐。可是平心而论,咱们真能把这金刚舍利炼成淬体丹药吗?有几分成丹的把握?最终能炼制出多高品阶的丹药?要是一个不好炼出劣品丹药又如何与李元庆交代?” 赵尚明说的“劣品丹药”是丹药品质最差的等级。炼丹师炼制的丹药自然也分品阶和质量,丹药等阶与炼丹师等阶一样也分九阶,其中最高的一阶丹药又称为道丹,对应一品造化丹师,其后依次类推,筑基期修士服用的九阶丹药对应九品丹师。 而每一种丹药的按照药效好坏又能分成四个品级,分别是极品、上品、良品、劣品,极品是药效接近丹方理论上最佳药效的丹药,至少要有理论的九成以上才可称极品,上品约有七八成,良品丹药药效约为同种极品丹药的五六成,劣品丹药药效就比较低了,只是比起废丹要强上一些,没有多大的服用价值。 “爹爹,李大哥不都让您‘自行发挥’了吗?”赵尚明一番话让赵酉吉心中有些想不通。 赵酉吉见李元庆是实在没有办法,苦苦求自家父亲帮他炼丹,便出言想让赵尚明接下此事。因为李元庆都已经让赵尚明“自行发挥”了,可见他的期望也不是那么高,甚至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可没想到的是父亲觉得自己这种态度非常不负责任,为此发火,甚至出言呵斥自己。 赵尚明见赵酉吉沉默不语,便隐约知道赵酉吉心中定是有些不服,于是便阴沉着脸道:“所谓‘一片丹心’也是要我等保持一颗赤诚之心,在许多丹师看来炼丹是出卖劳力与时间换取修炼资源的手段。可是在每一位服用丹药的修士心中,一颗丹药或许寄托着他们对增长修为突破瓶颈的期望,或许是治疗伤势的急迫,也可能是对延长寿元的渴望,抑或是像我们今日一般破釜沉舟向死而生,靠一枚丹药去追寻绝望中的希望。” 说了一通后赵尚明面色稍霁,稍稍停顿继续道:“而我们能做到的便是尽我们可能去炼制最好的丹药来满足他们的种种要求,顺便挣点钱。是,金刚舍利毕竟已经是元婴级别的主材,实在不行我敷衍一番,最终也能用这金刚舍利弄出个差不多的丹药来。可炼不出四品的丹药便算了,但是要是让我到时候拿不到五品的丹药去糊弄人。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嗙!”赵尚明又越说越来气,最后一拍桌子吼道:“你要记住!没有劣品丹药!只有劣品丹师!炼丹手艺烂的丹师固然可恨!但脏心烂肺的更可恨!要做便要做最好的给人家!” 赵酉吉跪在赵尚明面前,头伏的低低的。他犹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船,在一波又一波的狂涛怒浪中瑟缩着,颤抖着。 平日赵尚明从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赵尚明虽然总是想要装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可对他真是比亲儿子都亲,好吃好喝好丹药的供应着,还多方奔走把他带到紫阳门中,又想尽办法培养他,甚至试图让他能拜入本宗。 赵酉吉伏地痛哭道:“父亲我错了,呜呜呜……” 往常赵酉吉犯了错,一般赵尚明教训两句就算了,可这次赵尚明直接起身离去了。没有赵尚明的允许赵酉吉也只得继续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谁知赵尚明这一去居然直到天黑都再没回来,直到天色颇晚赵尚明才一身酒气地回到了房中。 赵尚明进屋之后见赵酉吉仍然跪在原处,只是趴在地上脑袋低垂似乎是睡着了。于是赵尚明点了灯坐到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伸脚碰了碰赵酉吉。 赵酉吉猛然惊醒,抬起头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这才发现灯光有些昏暗的屋中,父亲已经回到了面前,急忙轻轻叫了声:“爹爹!” 赵酉吉这一声音量有些小,也有些沙哑,再看赵酉吉那可怜弱小的样子,让赵尚明顿时心软起来。 赵尚明开口问道:“我走后你一直都跪在这里吗?” 赵酉吉如实回答道:“有一次实在憋不住了,去如厕,其他时候都在这。” 赵尚明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赵酉吉双腿早已经跪麻了,半晌才费劲地摇摇晃晃站好。 “为父说的话记住了吗?”赵尚明问道。 “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 “一片丹心。” “还有呢?” “没有劣品丹药!只有劣品丹师!” 赵尚明点点头道:“好!记住这些就够了。以后你不光要记好,你还要明了其中的深意。” 说着赵尚明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几层的食盒道:“吃点吧。涂前辈叫人给你准备的,我给你打包带回来了些。” “爹爹!还是爹爹心疼我!”赵酉吉惊喜大叫道。他早就闻到香味了,一个箭步蹿到近前便要开吃。 “瞧你那样子!没个正型!为父可还没消气呢……”赵尚明话没说完,赵酉吉已经剥了个不知名的灵果塞到了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赵酉吉跪了半日也是疲惫非常,面前一小桌灵果、妖兽肉、以及两三样烹制的菜肴被他短短时间就一扫而空。 “吃饱了?”赵尚明问道。 赵酉吉捧着圆鼓鼓的肚皮打着饱嗝道:“真好吃!元婴修士请客果然是不同凡响。” “吃饱了咱们就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 赵尚明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给元庆那孩子炼丹的事啊。我虽然没有正式答应他,但是这又和正式答应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过半个月人家上门来,咱们说,我们真不行,您还是请回吧。这可不行!” “那爹爹是怎么打算的。” “我今日下午拜访了第五龙城的几位同道,讨论了此事,虽然大家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是解决问题大致的方向还是有的。” 赵酉吉心中暗道:“原来爹爹下午是干这个去了。” “那我们具体要怎么做?”赵酉吉问道。 “首先是整理关于金刚舍利的资料,确定其药理药性以及如何拿它入药。然后是选一个合适淬体丹药的成方,将金刚舍利替代入丹方,再调整其中的君臣佐辅,大致就成了。这半个月至少我们要先把药方论证好,有了药方,我才会答应元庆帮他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