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夜小天前世就有老师教学时说过,“知识分子不代表你读完大学就可以自称了,你们顶多算一个识字分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识字分子,再世为人,夜小天又下降了一大格,变成了一个字障,这让他如何不沮丧。
每天文老的小灶开启,对夜小天那叫一个耐心教导,但是夜小天好似擀面杖吹火一般,一窍都不通,夜小天都不好意思看到先生和善的眼神和深深的皱纹。
“道生,儒家的浩然气不是凭空得来,绝大多数的学子都是在这字里行间领悟的,你算是特例了。
每一个文字,用你们道家的说法,可以算是一个阵法,所以你才会看不透,悟不懂。浩然正气是存在于这些字中间,也是我儒家真言术的依仗,你可细细揣摩,不必太着急。”
文老一直很有耐心,也很有信心,只不过夜小天不这样想。
当文老说出文字其实就是阵法的时候,夜小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天分不够,他终于找到原因了。要是他有阵法师的天赋,雅乐那一套他垂涎已久的阵法他就不会云里雾里了。
夜小天是一个天命论选手,一直固执的认为,人定胜天这个幼稚的话是一大碗毒鸡汤,专门欺骗那些无知且无畏的人。
他从来就不这样想,上天是有偏好的,所以他从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费力不讨好。也许这就是命,他的心性却最为契合鱼游宗的心法。
所以说好些时候,常想想自己有什么,别贪图自己没什么,这是夜小天的座右铭。
李文采如此的钦佩夜小天,其实还基于一件小事。李文采一直以来,都很佩服那些能够出口成章,提笔能言,看景有诗的读书人。
李文采是初学者,先生们都让他循序渐进,不要好高骛远,为此他有些遗憾和神伤。
再次和夜小天重逢,陌生的环境下给了他一丝阳光温暖,李文采自然而然的和夜小天走得比较近。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文采在下学的时候,专门向夜小天请教诗词,夜小天突然想到前世的一种游戏说法,半点不负责任的传授所谓的诗词捷径。
夜小天点燃一只神仙绕,吐出一个烟圈之后,神秘的说道,“诗词也相当于武功里面的套路,是有根可循的。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他们讲究什么情至深处,在我看来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没那么玄乎”。
对此,李文采不置可否,夜小天是酒诗仙,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别人最多说他狂妄,但是不会说他无才。
妖姬此时也赶紧现出身来,她虽然不懂什么诗词,但是夜小天的诗词她看得懂,字词浅白,但是寓意深刻。
“就以我与妖姬姐姐为例好了,若我对妖姬姐姐狂追不舍,姐姐另有新欢,她说我不喜欢你了,又太直白,太伤人,如何才能诗情画意一点呢”?夜小天笑问道。
妖姬假装生气,拍了一下夜小天,“就知道浑说话”。
李文采冥思苦想半天,好几次张嘴却总觉得心中的话语不够意味。
“道生,若是你,该如何去说”?妖姬也有些好奇。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妖姬眼睛一亮,李文采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好诗词,但是不许编排人”,妖姬假装生气。
夜小天接着说道,“你看,字与字之间是可以组合的,这就是遣词造句的特点,以词赋予新意,化腐朽为神奇”。
妖姬插嘴说道,“若是说一生都会对你好,该怎么说呢”?
李文采还是摇头。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奴家很难过怎么说”?
“半身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句凉”。
“若是没有人陪我,怎么说”?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若是二人分别后,再无联系呢”。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若是自怜无人理解,该怎么说”?
“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尽是悲”。
“若是奴家不能失去你呢”?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那奴家要是没了你呢”?
“三里清风三里路,步步春风再无你”。
此时的妖姬面若桃花,含情脉脉,一个忍不住还是主动握住了夜小天的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般大胆不仅羞红了她的脸,也把夜小天惊喜了。
对于李文采来说,今天的遭遇完全颠覆了他心中诗词的印象,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好似被敲了重重一锤,一直晕乎乎的,直到他离开后,还是懵懂,提起诗词,更无语了。
当晚这件事被妖姬以戏说的方式笑谈给了小婵,没过两日,在文老的家里,夜小天就被批评了。
“诗词大道,怎么能是堆砌辞藻,怎么能是玩弄词汇,情深意长,见情见景,词与意合,发自肺腑,才能直通天地”,文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好意思啊,原本就是玩笑之作,我逗那傻小子玩呢,哪能知道能够入您老的法耳呢,一定是哪个嘴巴不严的,偷说了去”。
夜小天赶紧解释,顺便斜眼看了一下小婵,后者半吐舌头,缩着脖子躲在妖姬的身后。
文老严肃的说道,“诗词之道,才气之彰显,怎么能是玩笑,此风不可涨。”说到这里,文老突然话锋一转,“我且问你,如果说一切归零,该如何说?”
夜小天理所当然地说道,“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悔不当初呢”?
“时光静好不曾惜,繁华落尽终是悔。”
“物是人非”。
“青瓦长忆旧时雨,朱伞深巷无故人。”
“回不去了”。
“柳絮随风各东西,人事无非已不同”。
“望尘莫及”。
“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
“再不倾心”。
“余生再无倾城色,一草一木皆相思。”
“时光如水”。
“海棠未雨,梨花光雪,一半春休”。
文老言语中笑意满满,“老夫观你那些玩笑之语,也不算全是污浊,尚有些可取之处,老夫是可怜你那些才气,不要浪费在这些无用功身上”,文老说着说着,语气中还是有些认可了。
夜小天实话实说,“先生不必如此的,作诗对于我来说,与才气没有半点关系”。
文老见他说话狂傲,故意敲打他一下,“糊涂,怎能如此大言不惭”。
夜小天呵呵一笑,“先生可愿意和弟子赌一下”?
“如何赌”?
夜小天吸了一口烟,起身走到栏杆处,“先生你看,就以这烟为例,我在栏杆上抽烟,我抽了一半,风抽了一半,我没有和风计较,可能风也有烦恼!到这里为止,这算不算得上一首诗”?
这段时间以来,文老实在是见识了夜小天的天马行空,“这如何能算,若是作诗如此简单,诗人简直就是人人皆可为”。
夜小天坏笑着说道,“若是我只改文字,不改意思,您老再评判”。
“你只管改,还能改出花来不成”,文老也有些不服气,其实今天主要是让这个弟子戒躁戒躁,让他潜心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