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狼狈逃窜到济世堂山脚的人,原来就是鱼游峰的村老。
只是再见到村老,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据说当时村老凭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幸而山脚下求医行人众多,还以为他是来求救的,七八把脚地把他抬到仙师那里医治,否则能否再见夜天等人最后一面犹未可知。
面前的村老哪里有半点人样,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眼也瞎了,耳朵也被割了下来,身上的伤虽不致命却遍布全身,血已经流干,村老在昏迷之前只能说出“缥缈”二字,随后就昏迷了。看来施暴的人若不是为了留一口气通风报信,村老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里面最为愤怒的当属狗娃,怎么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庇护着村子周全的守护神,怒发冲冠的狗娃憋得小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颤抖的全身让夜天明白,这是狗娃最不能惹的时候。
雅乐见状,立即出手医治,只见雅乐赶紧掏出几颗丹丸,见村老已经无法吞咽,以真元之力驱动药丸,再以真元化开药力,保住他心脉稳定。
阵法在一瞬间撑开,雅乐出手如电,打散了他体内的异种真元,理清了他混乱的筋脉,保持住他旺盛的生命力,为他续命。只不过在一瞬间,雅乐眼神如针,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再小心施法。
许久之后,在阵法和药剂双重保障之下,村老的情况得到很大的缓解。
众人见他气息平稳,纷纷松了一口气。
走出房门,雅乐顾不得休息,抬起头对着众人说道,“命算是保住了,妖丹被废,以后修行无望,寿命只剩下十年”。
听到这句话,夜天没有说话,倒是白炼往前一步,开口道,声音嘶哑:“是谁?我要他的命”!
雅乐意外的看了一眼白炼,继续说道,“从之前得知的缥缈二字来看,应该是和此事有极大的关系,这么折磨而不杀人,只是为了留口信的话,猜测应该是有人故意找茬。但是你们在山门修行时间太短,不应该惹上其他仇家。若是我济世堂的仇家,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他们承受不起我的怒火”。
夜天见识过济世堂医治的本事,所以还是有些不解,“夫人,为何你亲自出手救治,村老的伤情还如此惨重”。
雅乐颇有些气馁,“你所看到的救治,是在病人或是伤者还有余力的情况下进行的,送医时间也很及时。村老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间不说,作为妖修来说,妖丹被废,就像是武夫丹田被毁,筋脉寸断;修士心湖崩坍,再无修复的可能,道术并不能无中生有”。
“不管是谁,血债血偿,我要他们所有人的命”,一旁的狗娃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雅乐回过头来看着夜天,“血仇肯定是要报的,不找些人以命为抵,难消我心头之恨。道生,你是宗主,拿出一个章程来”。
夜天想了想,他分析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其中肯定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关节,比如说村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对他施暴的人是私仇还是别有所图,这都需要村老来给我们提供线索。”
雅乐看着夜天,好似有点不满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作为妖修,妖丹被废,一身修为尽毁,这比死了还难受”。
看着满脸强忍怒气的雅乐,夜天没有一点波动,“夫人,您的意思我明白”。
雅乐柳眉倒竖,“你明白什么,你一点都不明白,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愤慨和悲哀吗”?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夜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目光一一划过脸颊,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雅乐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宗门的老人,逃到这里差点没命了,你作为一宗之主,怎敢薄情如此”?!
夜天面无表情,“是非对错,不能仅仅是因为村老受重伤就仅凭自己的臆想决断。我和他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宗主,才德我都不配。在江湖的时候我尽量和别人讲道理,因为我希望别人也愿意和我讲道理。不能因为关系亲近就不讲道理了,不问缘由就提着刀去杀人,那不叫报仇,那是泄愤”。
雅乐不喜这个回答,“这有什么区别,既是报仇,也是泄恨”。
夜天不同意雅乐的观点,“谁的命都是命,我如何都不能苟同草菅人命就是率真这种想法。我在江湖不杀人,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而是认为人命这种最宝贵的东西,不该由我来结束。若修行只为杀人,那我认为还不如埋头修行,起码他不害人”。
“妇人之仁”!雅乐杏眼圆睁,满眼的失望,无法接受现在的夜天,“办事拖泥带水,枉我对你寄以厚望,小宝都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狗娃一脸震惊地看着夜天,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的话。一旁的白炼紧闭双唇,但是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内心。
夜天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不想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就算是这样会让自己走到独木桥,于是他转身离开。半路上,他突然自言自语,“你不用说了,只要是我在的时候,你就出不来”。
雅乐几人看着夜天的背影,气氛一下子就割裂开来。
走出门外,看着献宝一样的二丫,“道生大哥,你看,我给你留的鸡腿,我们找个地方快点吃好不好”?
夜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点着头说,“好呀”。
二丫拉着夜天的衣袖问道,“道生大哥,你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夜天看着一脸关心的二丫,微笑着说,“人长大了,最会有很多烦恼,特别是有人不理解你的时候,你的解释别人听不进去,就会造成很多误会,误会消除不了,有可能连最亲近的朋友都做不了,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二丫眨了眨眼睛,皱着淡黄的眉头说道,“我以前也有朋友的,后来她们不跟我说话,不理我了,所以说你说的我能懂。娘亲给我说过,不要做别人讨厌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讨厌自己”。
夜天轻轻摸着她的头,看着远处的夕阳,“你有一个好妈妈”。
“道生大哥,你没见过我娘亲,你怎么知道她是好人呢”?
“我不用见过,天底下所有人的妈妈都是好人”。
——
鱼游子来到夜天的旁边,问道,“亲近之人难免偏心一些,这是人之常理,一些陌生人的命有这么重要吗?”
“他们的命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生存不易,但生命本身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不能让别人随意定义,更不能让它暂停。
修行为了长生,修道为了自保,不能因为我身怀利刃就可以快意恩仇。他们以亲疏定事态,这没错,但是我接受不了,心中的猛虎要关进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