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校门口。 君南烛半躺在绿化带,仰着头,大口喘气,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高空,此时又有黑压压的乌鸦袭来。 突然,他大脑一颤,发现了几个问题。 四中附近人流量明明不算稀少,都过这么久了,高空中出现这种异象,难道没有人去报警吗? 可惜没有表,无法计算具体时间。 仔细想想,今天铃声禁了,从没响过,无法通过打铃声判断。 呼吸,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君南烛默默思考,他计算着逃跑的速度以及时间,估算出从爆发鸦潮到现在,已过二十至二十五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了,不可能无人发觉,这天上明显的异常。 另外,这些乌鸦的运动轨迹很规律,只盘旋在四中内部或周围不远,没有群体往外飞离的情况。 如果是为了吃人,不会集中在四中,这种活动范围,更像是被什么困住了,无法自由飞离并扩散开来。 难道说! 君南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眸,思绪似流电一闪。 “什么鬼!为什么出不去!!” “草!不会真撞鬼了吧,差点就要逃出去了,结果就像撞到了一面铁墙,可明明前面就是空气!!” “妈的,门牙都给我磕掉了!” “我们完了…我们完了!是学校堆积已久的怨灵,在发泄怒火!怒火啊!” 此时此刻,不远处,本一直向外跑的人群灰头土脸回来了,有的心神黯淡,有的疯疯癫癫。 “果然,被困住了么……” 见到这一幕,君南烛皱了皱眉,他非常清楚,自己这样的普通高中生,只能窥见世界的冰山一角。 ——不,冰山一角都是抬举。 这些学生的话,验证了他刚才的猜测。 ——四中内外部分的范围,应该被什么物体给罩住了,用方便理解的名词形容,就是结界。 应该有隐藏内部画面的功效。 君南烛一边想,一边凝重地望向岑锋。 后者打破了所有人狭隘的世界观,正与校长所化的怪物交战,他持长枪,手执深红火,身穿白衬衫。 每掠起一叠残影,便溅出一晕火闪,闷鸣响震,伴随着人类难以承受的高温。 “轰轰轰——轰轰轰——!!” 君南烛忍不住捂耳,他只觉脸颊似在烈日下曝晒,随时会变为缺水的焦干。 那直面岑锋的怪物,自然更不好受。 这种怪物,估计涉及到了什么世界深层的隐秘,应该有专门的猎杀组织,天上这年龄不大的男性,可能就是。 刚刚推出的那种无形的结界,极大概率就是这人所设下,为了防止乌鸦群扩散,伤亡扩大,造成恐慌。 他想着,握了握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这类学生,就像被困在牢笼,笼里全是横行的危机。 笼中人,想逃出去,得看布笼之人。 “轰轰轰——轰轰轰——!!” 闷热的天,时不时有火丝飘转,映得云层扑红,岑锋的战斗依旧。 这位与怪物作战的男性,绝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全灭,或者说,在大城市的安危面前,小四中已经沦为牺牲品,所以他之前对师生的性命漠不关心。 ——虽有些牵强。 不过,如果真有某种组织,他为什么不用面具之类的掩盖面貌,这么多人看见,不怕被泄露吗。 君南烛还在思索,想到这,他突然拍了拍脑门,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应该…不会吧……” 红的高空之幕中,火阵阵,光熠熠。 只见岑锋如闪雷抬腿,将那庞大的怪物踢得失重,令其狼狈无法落脚,随后长枪游走,直逼七窍所在。 “叫不上名的东西,能听见我说话么。” 他眯着眼眸,凛凛冷枪,化作滚滚灼火喷涌而出,“若听见,回一句话。” “吼吼吼……!” 怪物刚半张开嘴,发出吼叫回复,就有一点枪星乍现于前,瞬息扑面。 扑面! 它警觉得瞳孔一缩,想躲闪,但完全躲闪不及,刹那间,枪从口入,血溅,整个头颅都被洞穿。 “【化焰】。” 岑锋轻叩枪柄,炙渊枪便由实转虚,燃烧间,释放出极可怕的热量,如赤龙怒而展翼,咆哮如雷。 怪物的头颅,整个没在了红之焰。 “卧槽!” “他凭什么这么牛逼啊!” “对啊!凭什么我没这么牛逼!!” 下方,暂时摆脱危机的众人情态各异,注视着天上的战斗,有嫉妒,有震撼,也有低头不见神情。 也有机智的人拿出手机,想要录像。 但他们很快便发觉,手机没网,但只是没网,并不妨碍录像,只是无法当场上传互联网上而已。 半空。 岑锋收枪,瞥了眼下方的人,失算,早知道就不单屏蔽网络,而是弄个令所有电子设备失效的【屏】。 不过,他也并不是很担心,毕竟,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庭门的后勤人员会处理。 执忌者的历史很久远,隐藏工作从来都没有欠缺过。 “吼吼吼……” 岑锋前方,此时火色已散去,怪物的头颅整个暴露了出来。 ——有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但正在自动愈合,焦的皮肤也脱落,长出新的灰肉,丑陋的血管都在蠕动。 “内部也无法灼热么……” 见状,岑锋皱了皱眉,他本以为这怪物体内是薄弱处,只要在体内攻击即可,可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他捏拳,指间火如水溢,眸如炼狱,温度极高,“果然是…抗揍的沙包。” “轰轰轰轰——!!” 拳震,火掀。 与此同时,下方骚乱的人群中。 等等!网…… 君南烛本在默不作声恢复体力,可他看向周围有人录像的情形,突然想到什么,大脑猛然一颤。 网络的隔绝,是不是就因为那种结界。 ——估计再难有其它猜测。 可刚才自己明明推出,结界很大概率是由那位男性弄出的,他岂不是可以看出,自己当时威胁他时,在唬人。 ——因为哪怕录了像拍了照,只要无法在当时上传至网络,就是竹篮打水。 那么,这人担心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所以说,他并不是被自己威胁了,恰恰相反,而是明知自己装腔弄势,还决定出手帮助自己。 为什么这么做,明明先前无动于衷。 君南烛皱眉不断,他打小就思维跳跃,异常跳跃,跳跃得离谱,考虑什么事情都非常喜欢想得复杂。 举个例子,刷视频时发现视频错误,认为是作者故意这样的,为了搏流量。 此时,他有个不太现实的猜测。 ——这名年轻的火焰男性,考虑过自己会猜出缘由对他心存感激,从而帮自己,类似于赚了个人情。 不过,自己这种普通人,值得吗? 说难听点,配吗。 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深的原因吗…… 突然,君南烛推了推眼镜,他指尖顶着太阳穴,强行终止了思绪,但脸色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像妄想症,从小时候便是如此,而且越是危险,他越是会保持冷静。 以前在学校,别人一旦有什么举动,他就会不由展开复杂的联想,很难停下,所以语文这种学科他很好。 阅读题,管它有没有过度解析,就当作一种小概率的情况储存,与生活中对事情的看法一样。 ——多一种看待的角度,多一条路。 君南烛想着,突然感觉手心刺痛,翻来看,原来是扎到了地上的鸦羽,伤口浅,但还是流出了点血。 这还是他从始至终第一次受伤。 说起来,因为岑锋的出手,乌鸦跟本靠近不来,只能远远盘旋,虎视眈眈,近了就会自燃而被焚灭。 他擦了擦手心的血,盯着黑羽,思绪不由升起,这玩意不会有毒吧…… 应该不会吧…… 高空。 狰狞的嘴渗出低吼,怪物的灰色血肉突然似融,如雨点跳出点点灰肉,化作蠕动的虫,快速扑向岑锋。 岑锋点指间火涌,将其全部焚尽。 他对这虫子再熟悉不过了,赫然是前几周的接触重点——血脑虫。 不愧是母体,寄生的方式都进化了,看起来仅需血肉分裂,就可源源不断制造大量子虫,去寄生人。 “打那么久了,都不知道弱点在哪。”岑锋微微眯起眼,“算了,那就粗暴些,将你的肉体全部破坏。” 深红的火光之中,一人一怪,再次化作两缕残风,相撞,交织阵阵。 只见岑锋一枪刺出,枪影闪,裹挟着浓郁的火色,插进了怪物的胸膛。 “轰轰轰轰轰———!!!” 枪口烈焰扑出,犹如血牙撕咬,怪物被高温烧得只剩骨骼与脑袋。 咔嚓,咔嚓,四肢骨几乎碎掉。 “这是什么……” 岑锋看向胸口的方向,交错的骨骼碎裂不少,在啃咬间愈合,仍隐隐可见,其中封住了一只大的虫。 形状像是心脏,还在诡异蠕动。 他感觉到,怪物战斗的机能与温度,是皆从这运输至身体各处,弱点么。 “刚刚没看见,原来是用骨头遮住了,开了灵智,就是麻烦。” 岑锋冷漠抬手,五指火流滚淌,散发出灼热,想去抓这心脏般的鬼东西。 “捏爆,你就该死了吧。” 淡淡低语着,指尖缓缓逼近其表面。 “等一下!” 突然,下方传来急切的声音,赫然是观战的君南烛,正在大喊。 岑锋微微一愣,不明所以,但暂时停住了动作,不过肌肉依旧绷紧。 “我观察过,以怪物骨头在火中的融化程度来看,其各部分硬度应该是差不多的。”君南烛大声喊道。 闻言,其余人全都难以置信看向他,感觉他脑袋是傻了。 ——以为自己谁啊,这么喜欢出风头。 “可刚才那一击,明明瞄准胸口,力量那么集中,为什么四肢骨骼却裂了,就像吸引你的注意于躯干一样。” 君南烛不管那么多,继续大喊道。 他想过很多可能,如果说怪物可以控制自己骨骼硬度,那么就说明,它是故意将胸口的心脏暴露出来的。 原因不清楚,但绝对有危险。 高空中,岑锋看了君南烛一眼,并没有回答他,旁边怪物的骨架看起来极诡异,心脏还在蠕动。 活像一只丑陋的巨大肉虫。 “而且,只用了一击,就打中了命脉,不觉得实在太巧了吗!” 君南烛急切的声音再次传来,正如别人所想,他的目的自然有博得岑锋关注,所以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用俗话说,那就是混个脸熟。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话,那么自己此时的做法,只赚不赔,反正没有坏处。 听了这句话,岑锋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气势一震,瞥向一旁,那类似于怪物心脏的部位,异动了—— 它整个咧开,血牙滋长如丛,吞噬了他修长的手,其蠕动的肉体大量渗进血管,想从血液直接涌进脑子。 明显,这怪物确实有不低的灵智,居然可以想到从内部进行攻击。 如果真成功了,岑锋怕是会沦为宿体,彻底失去意识,只是那寄生者,为更强大的血脑虫母体。 无法想象,如果寄生成功,所诞生的怪物究竟有多么恐怖,多么难以处理。 见状,君南烛又忧又喜,喜的是自己赌对了,忧的是害怕岑锋被直接干掉,这样就没人知道自己的价值了。 “真是天真,想寄生我。” 感受着由手臂涌来的异物感,岑锋却并没有慌张,相反很平静,他眯了眯眼,下一刻竟收回了火焰。 火消,天空中火色褪却。 没有了高温的阻碍,怪物的肉体在血管中游动得更为迅速,撑得血管胀大,如狰狞的蛇爬行,极为诡异。 那形似心脏之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缺失一角又一角,灌入了岑锋的身体。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君南烛,额头上冷汗直流。 岑锋则依旧平静,面不改色,他那整个被寄生的手臂,变得格外畸形,似乎还有心在鼓动。 那鼓动声,沉闷得压抑,逐渐向岑锋的躯干与头颅位移。 “来,与我一起,承受火之【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