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看清猛地从穆言面前蹿开,将两坛酒藏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你……你怎么来了?”
“本宫的酒窖,本宫不能来么?”君晏冷着脸色,头顶都快乌云密布下冰雹了。和穆言来他的酒窖偷酒,还不让他来了!当他君府是什么了?
方才墨采青告诉他女王半夜还好学地到沧海楼找书看,他只觉得奇怪,心就想着大概她是惦记那坛当初他怕她喝醉的陈酿,也就没太在意——反正明日无事,她若喝醉就让她喝好了。
比起她来,那几十年的陈酿能算得了什么呢?
可墨采青却说,女王还带了别人一起来,那就不对劲了。果然他赶来,便看见穆言也在,两人竟然还……还卿卿我我,距离那么近!穆言这是要干什么呀?从他的君府里抢人么?哪儿有那么容易?
“你手上拿的什么?”君晏凉凉地看着白璃窝在身后的手,还左手一坛,右手一坛,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喝了就算了的,现在么……
君晏眯了眯眼,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现在他看见白璃竟然和穆言在一块儿偷他的酒喝,他改变主意了。
关键不在于偷,关键在于和穆言在一起偷。
这就和白璃自己一个人偷着喝,两码事了。
“酒啊……”白璃将两坛子酒往身后一藏,却不肯松开。本来想着离开君府,把酒喝了之后来个先斩后奏的,可谁知道竟然被抓了个现行!
这事可不能被她的师父蒋卜通老人家知道——这要是被他知道他最得意的徒弟竟然在作案现场就被人给抓了,那他老人家还不一口老血给喷出来气死!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有好久没看见这老头儿了,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最近在干嘛……
白璃还在走神,下一刻便发现君晏已经到了跟前,摊开手掌:“拿来。”
“不给……”白璃将两坛子酒护住,说什么都不给。妙手神偷的徒弟,到手的东西,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这说出去岂不是丢脸死?
“真的不给?”君晏微微眯着眼睛凉凉地看着她,“你可别忘了,你的工资还在我手上没有拿走……”
“咱们的合作就快结束了!你要是敢因为这个扣我工资,就证明你小气。你要是敢在这儿逼我把酒还给你,然后还扣我工资,那就证明你这南轩国的左大国师抠门儿!”白璃见君晏拿工资威胁她,忙道。
狡猾的君晏,她的事情可都结束了的,这时候应该是结算工钱的时候,而不是又要被扣的时候。她心里可明白着呢。
“谁同你说咱们的合作结束了?”君晏盯着白璃,双眸中的光芒颇有些危险。她想就这么跑掉?哪有那么容易?既然撞到了他君晏的手里,这一辈子都别想逃!
“难道没有?这下又要有什么事?”白璃皱眉,她怎么有种掉进坑里的感觉?难道一辈子找不到姬槿颜,她就得做一辈子的姬槿颜不成?
君晏看着白璃那股子十分不想留着的样子,不觉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做女王便是成天坐着没事喝茶么?年终尾祭,若没有女王在场,你让谁去?”
“……”白璃顿时一噎。
年终尾祭,这是恒源大陆五洲十国的风俗。每个国家到了自己的年底,都会着手准备,由自己的国君带领众臣,在祭坛上向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往年姬槿颜不是女王,一切都由摄政王和两位国师代劳。可如今姬槿颜已然继位,这领头人自然要变一变。
“那……年终尾祭什么时候?”白璃想了想,稍稍有些妥协。谁让姬槿颜没有找到?谁让当初姬槿颜被绑架的时候她好死不死地在现场,误打误撞成了帮凶?
这姬槿颜一日不在,需要女王出席的场合,可不得她来走一趟么?
“就在这几日。”君晏见白璃总算有留下来的意思,面色才稍微缓了一缓。然他看着白璃身上的男装:“怎么,你这身装扮,是又想偷偷溜出府去么?”
“溜……”白璃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忙睁着无辜的眼睛开始否认,“怎么会溜呢?国师大人瞧您说的哪里话,我就是觉得女王的穿着太显眼了,然后来这里拿酒喝的话呢,这个,被人看见的话呢影响不好,你说是吧师兄?”
白璃编着编着,连自己都觉得颇有些道理。然尾巴那一句,倒是白璃下意识加上去的。反正师兄在这儿,总能给她做个人证?
可就是这么加了一句,却让君晏心里慢慢蔫儿下去的火苗瞬间噌得一声蹿了起来。
他就是气的这个,她自己来偷酒就算了,还把穆言也一起带上,干什么呀?两人在地窖里没人看见,好亲热是吧?她倒还有脸提!
——当然了,这只是君晏自己气极了的心里胡思乱想,这样不理智的想法,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只是君晏凉凉的眼神看向穆言:“本国师倒不知道原来穆小神医竟然也喜欢夜游人家的酒窖。身为师兄,不劝阻自己的小师妹就算了,竟然还带起了头!”
白璃见君晏有怪罪穆言的意思,忙接口:“不是师兄带的头,其实是我……”
“你看你的小师妹多懂事,知道你闯了祸,还在替你背黑锅。穆小神医,你不觉得脸上发热么?”君晏却仿若未曾听见白璃的话,凉凉地盯着穆言道。
其实他何止是听到了,他压根儿就知道夜闯酒窖是白璃才会干出来的事儿,可他能把错都怪在白璃身上么?不能。白璃想来拿他的酒喝,什么时候都不算偷。
可是穆言就不一样。
穆言如果独自前来,他也不会觉得怎样,他君晏倒不至于小气到连一坛酒都不让兄弟喝。
可是穆言跟着白璃两个人前来,那就不同了。
而且刚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穆言这是要趁机在这儿表白白璃。那怎么行?白璃他要定了,绝不能给穆言任何机会。
穆言掂一掂手中的酒,轻笑。那清朗的笑容,仿若什么都不放在眼中,又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他自然知道君晏的意思,也知道君晏刚才就是故意踩着点进来的,说不定人家已经在后边儿偷听了许久。
“咱们又分什么彼此?”穆言对上君晏凉凉的目光,“我不过就是带璃儿过来挑两坛好酒,左大国师,你不至于真这么小气吧?”
“对啊,左大国师,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白璃警惕地瞪着君晏,慢慢往穆言身后躲去,只因君晏看过来的眼神,真的可以杀人了。
君晏看着穆言身后的白璃,面色冷得直接可以下雪。白璃便知道,这回君晏可能真的生气了。
然她的步子还没有迈开,便觉得后领子又被人一拎,下一刻白璃便看见君晏那张黑得锅底一样的脸,赶紧将两坛酒都递过去:“给你给你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能不求饶么?刚才一时贪快感,就跟着师兄一起质问君晏来着,可是她现在的老板可是君晏。从前在君晏面前耍横似乎还行得通,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她想要耍横,到最后都会被君晏吃得死死的。
既然都会被吃,那还不如直接缴械投降算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美骨气来着,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工资,真的在君晏手里,一毛钱都没捞到啊……
君晏看着面前白璃委屈巴巴的面容,心情总算好了些。还好她还知道怕,若还是像从前一样没脸没皮,那等穆言走了以后,他可有得找她算账!
就在白璃以为君晏会呵斥自己的时候,只听头上君晏凉凉的声音传来:“本宫几时不让你喝酒了?”
“咿?”白璃捧着两坛酒,看向君晏。君晏面上的凉气果然已经消了,看着她的目光,还有些小无奈。
顾不得想君晏为何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白璃举着两坛子酒;“你没说么?所以这两坛酒现在都是我的了?”
“当然了,”君晏看着白璃眼中的欣喜,眼底的最后一丝冰冷都被融化,“本宫不是曾说过,只要你想要,本宫给得起的,就都是你的。所以如果你想,这整个酒窖的酒,你想什么时候来喝,就什么时候来。”
“真的?”白璃看着君晏那张难得线条柔和下来的脸,有些不敢置信。君晏这只大灰狼,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果然,君晏薄唇轻启,心情颇好地说出了以下的话,让白璃瞬间想将两坛酒给他砸过去:“当然。只要你成了国师夫人,这整个君府都是你的。到时候,还不想喝就喝么?”
沧海楼外,男装的拈翠和锦瑟正和墨采青大眼瞪小眼。
墨采青就着沧海楼附近的灯光,将拈翠和锦瑟饶了一遍,而后嘴角一勾:“哟,拾叶,你来瞧瞧,这是哪儿来的两位俏公子啊,我君府怎么没见过这两位?”
拾叶亦对着两位瞧了瞧,讥笑道;“可不是么姑娘。这两位公子哥儿,奴婢看着,似乎是有些像今儿跟咱们一道回来的拈翠姑娘和她的锦瑟随从呢……难道,这两位公子是他们的兄弟,来寻人的?”
拈翠也是个直脾气,被墨采青这么羞辱,她面色早就冷了下来。只是考虑到此处是左国师府上,所以才没有吭声,连锦瑟要呛回去,也一并被她拉了回来。
“怎么不说话?”墨采青见拈翠只当自己是空气,就仿佛自己打出去的拳头都打在棉花上似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如果你们不说话,就是擅闯君府。你们可知道擅闯君府是何罪么?”
其实早在昊天府上,她就看拈翠不顺眼了。本以为自己去了昊天府上就能博得大家的眼球,却被这个女人给抢了风头。而且拈翠的琴艺,比起姬槿颜来说分毫不差,就更别说她墨采青能比得上了。
如果当时拈翠被昊仁带走,她定然不会对其产生任何敌意。可是,最后却被姬槿颜带回了君府!
君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她表哥君晏的府邸,也是她墨采青想要一人独占的地方,岂容一个了女人两个女人地往这君府里来!一个姬槿颜就已经够貌美如花惹人讨厌了,现在姬槿颜竟然还又叫了一个帮手,如此,把她墨采青放在何处!
她可没忘记姬槿颜在昊府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要一个琴艺相当的人切磋切磋。姬槿颜这是在当众告诉人,她墨采青的琴艺,还不如一个青楼的小妖精么!
本来这些想法都在她的心里绕了几个弯又沉淀下去,现在看到拈翠这个样子,她心底的火气就瞬间又被都勾了出来!
想到这儿,墨采青便冷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擅闯君府的小贼,给本姑娘抓起来!”要趁君晏表哥从沧海楼里出来,将拈翠毁了!
拈翠和锦瑟哪里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墨采青已经在心里弯弯道道了几个来回,这才做的决定。
沧海楼附近的岗哨一听墨采青喝命,纷纷赶来将两人押住,动作粗鲁,丝毫不留情:“走!”
“小姐!”锦瑟顿时慌了,手下被岗哨绞得生疼,她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再看拈翠也好不到哪儿去,越是挣扎,那些粗鲁的男人的动作就愈重。
只是拈翠紧紧地咬着牙关,忍住不肯将眼泪逼出来罢了。
拈翠看向带头抓人的岗哨;“你们大胆!本姑娘现在可是女王陛下的客人,你们竟敢这么对我!”
岗哨头子听着拈翠的话,似乎有可疑之处,心里便有了计较,对着墨采青行了礼,道:“采青姑娘,既然这位小少年说他是女王陛下的客人,这事还是等国师过问之后再做决定。”
“客人?”墨采青冷笑,“这位小哥当真说笑得紧。我南轩国女王还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客人。若女王有你这样的翩翩公子作为客人,你让人怎么去想女王陛下?好你个登徒浪子,竟然想要诋毁女王的名义,到时候就算女王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你等!”
“还有你们!”墨采青又转向岗哨头子,“你以为国师大人日理万机,还管得了这等小事么?难道你忘了君府的铁律,擅闯君府者,一律格杀勿论?!你若是不怕自己小命不保,这就跟本姑娘去见国师大人去!”
“这……”岗哨被墨采青这么两顿话下来,也有些犹豫。
的确,国师大人一向日理万机。他到这君府几年了,连国师的面都还没见到的。君府规矩森严,从上到下都有自己的一套管理规则,谁一旦触碰了这套规则,便有相应的惩罚。
这两个人擅闯君府,按照君府的规则,就该格杀,哪里还有国师过问的道理?如果国师连这等事情都要过问,岂不是更加忙不过来了么?
可岗哨头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切假设都建立在确定这两个人就是擅闯君府的小贼的基础上,可万一这两个人不是呢?君府是说擅闯君府者格杀勿论,却没让人滥杀无辜。
“还不快带下去!”墨采青看了看沧海楼的方向,再不快点,君晏表哥他们如果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岗哨头子心里也有了计较,转身挥手让人将锦瑟和拈翠带走。左右先不杀就完了,万一杀错了人,这可不是闹玩笑的。毕竟女王的客人,宁真勿假。
“慢着!”
果然,那岗哨慢悠悠地走开没两步,沧海楼那头便传来一人的声音。
只是他抬眼望去,但见沧海楼的几十级台阶往上,灯光下立着一名同他手上的人年纪相仿的少年公子,若不是怀里抱着的两坛酒,看起来倒是气势十足。
岗哨一愣,这又是何人?
岗哨愣神之际,但见少年身后又转出两名翩翩公子。其中一人一身海青色的袍子看起来神色清朗仿如夜风,两袖之间仿若盛了四季之风。那丰神俊朗的模样,就算是名男子见了,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而他身侧的另一名男子,一看之下只觉心神一凛!一身墨色的袍子将他颀长的身材勾勒。夜色之中,墨色是最容易被淹没的。可是此人一身墨色,却仿若统领黑夜。
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君临天下的气势,让人一眼之下竟然想要下意识去臣服。
难道此人,便是难得一见的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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