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卿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明腐败之深，一层层的盘剥，一层层的克扣，都形成了恶习，除非你将所有府州县的官吏换上一遍，但这也保证不了，你换上来的人就不贪？你告诉如何让百姓拿到十之八九的赈济？”</p>
杨涟一怔，也挠了头，气势开始转弱：“臣，刚出狱，心急了，只想着以身度人，有点不切实际，可魏忠贤为首恶，杀了可以震慑宵小。”</p>
听到三大殿传来工匠急促号子声，朱由校突然烦躁起来。那么多的事等着处理，却在这里推了起圆磨，真是浪费时间。</p>
降服杨涟，就得把他的骄傲碾踩进尘泥之中。</p>
“杨涟你来，朕有几句私密之言要和你说。”</p>
杨涟拖着蹒跚步伐，跟随朱由校来到午门正门门洞里。</p>
来到门洞正中，朱由校突然声色俱厉，劈头盖脸大声呵斥。“杨涟，你个蠢货！”</p>
皇帝犀利眼神逼视杨涟，杨涟未曾防备吓得一趔趄，完全懵了。</p>
“放你出来，朕不是让你抬杠的！</p>
“河南陕西大旱，朝廷正是需要钱粮之时。这个档口，你杀了魏忠贤，谁来主持追缴皇亲勋贵的银子，换你吗？你有魏忠贤庞大的党羽爪牙吗？你有魏忠贤的邪性吗？你有魏忠贤无耻之极的贪婪吗？你全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身正义，然而有时候一身正义却毫无价值，只能看着万民挣扎在饥饿的深渊之中！多追缴一两银子就能多赈济一家百姓。你非要将魏忠贤一棍儿打死，多少人巴不得你这样做。”</p>
万岁爷何时口才如此了得，那张嘴喷出的话语，足够让人窒息。</p>
素来善辩的杨涟，面对皇帝的逼问，一时哑口无言。</p>
“你以为你一腔热血胆敢弹劾魏忠贤，你就勇者无敌，就能流芳千古，殊不知你这是愚蠢！愚蠢的做了别人的刀。你除了愚蠢，你还怯懦，你明知道魏忠贤胆敢胡为是因有皇帝撑腰，而你却只敢怯懦的弹劾魏忠贤，而不敢直接弹劾皇帝。你成不了海瑞，海瑞才是天地无私，才是个纯粹的人！”</p>
一口气说完，朱由校也累得气喘吁吁。</p>
此番暴风骤雨，杨涟完全没有想到，然而句句字字都那般的诛心。</p>
杨涟突然踉跄后退颓然坐于地上，眼睛涣散的望着朱由校。</p>
门洞之内灯火通明，杨涟的脸色可见的一层层煞白，整个人如丧考妣，身子后仰着痴痴发呆。</p>
午门后的诸位清流见此大为震撼，颇为好奇皇帝杨涟说了什么，杨涟竟如此失态。</p>
药下得猛了？</p>
杨涟可不能颓废了。</p>
朕还要用他这把正义之剑劈砍乾坤。</p>
“杨涟别他娘的矫情，你既然当初扶立了朕，就该至死辅佐朕左右。朕虽开窍晚，但却值得你教导。今日我同赵南星筹划建立东林社，就是要为朝堂培养更多的正直无私不贪的国之栋梁，如此才能从根子上改变我大明的吏治！</p>
朕何尝不知道魏忠贤贪赃枉法，朕何尝不知道民怨沸腾，朕何尝不知道百姓困苦，可是，这些事情是着急发火，是大开杀戒，是严刑峻法，就能做好的吗？朕想问问你杨卿，明明是你在弹劾魏忠贤，可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你，为何反而入狱了？”</p>
在皇帝如刀眼神和犀利质问下，素来铁齿铜牙的杨涟结巴了：“是是是……魏阉蒙骗了万岁。”</p>
“错，是因为都察院没有东厂锦衣卫，这等暴力执法司署，自然是你落败。”</p>
皇帝所言很有道理。</p>
若是都察院也能有东厂这种拿人机构，那下狱就该是魏忠贤。</p>
“阉党根深蒂固，要铲除须徐徐而行，急不得，朕早就想好了策略。都察院要改革，这个你拿着，从今天起东厂归你掌控，铲阉号令听朕安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