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此行,不过是沈胤川为了替他瞒住沈荒找的理由。 临行时,齐宣回头,看见沈荒远远的送他,还未离去。 就像他们新婚不久,齐宣下山的那次一样,更像齐宣每一次离开。 各种暗潮涌动,只要流到沈荒面前,就成了平静的河水。 沈荒说过“挺好的”,齐宣觉得她说得对,这样就挺好。 齐宣要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不肯对任何人说,出了冥界就断了自己所有的踪迹。 当然,这个过程不能说没有意外。 齐宣把自己的剑按向后方,去拉扯自己挂在草丛上的斗篷,顺便摘了一枚圆圆的叶子。 他起身之际,拍了拍衣袖,圆叶子破风而去,齐宣的身形跟着在原地消失。 “你快停手,你要杀人啊!” 那枚圆叶子嵌在了树干上,齐宣剑指青卫,剑尖就在他的眉心不远处。 两人相望,都是一阵冷汗。 哗啦啦的几声,旁边挨了圆叶子一下的树干还倒了。 “你怎么在这里?”齐宣收了剑。 青卫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齐宣盯着他。青卫有些心虚,抬手去摸自己的下巴。 “你偷听。”齐宣一下子就想到了,青卫在藏匿踪迹这方面除了满月几乎无人能敌。 “我没有!”青卫只炸了一下,看见他又止不住心虚:“我那是偶然听到的……而且……而且我就听到了一点……” 他还怕事情闹大,特意撇开上檀一个人找过来的。 齐宣叹了口气:“别跟着了,你回去吧。” 青卫都听到了,所以知道他要干什么:“那你要去哪里,这深山老林的。” 齐宣招招手,示意他附耳来听,青卫毫无防备的凑了过去,齐宣手上一转,一根银针直直的插进他的脖子上。 青卫不可置信的偏头看了一眼,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齐宣把他留在原地,给上檀去了个信就走了,上檀肯定很快就能找过来,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那么多年了,不肖臣子才来看您,还得借您的地方,生前死后您还都看顾着我,辛苦您了,还有娘娘,您也辛苦了……” 齐宣在棺椁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 这边深山老林就是乾元帝的陵寝,齐宣之前来祭拜过好多次,每次都能遇到盗墓的,他每次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又因为他杀过几个盗墓贼,后来乾元帝的陵寝里就传出来闹鬼杀人的话,一来二去这一片都没有人愿意来了。 “我还成亲了,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我的心上人……”齐宣顿了顿,笑着继续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就带她来祭拜您,我答应过您的,要带我的心上人见你……” 齐宣烧完纸,又对着棺椁行了跪拜大礼方才起身来。 溯造之术成败只在一念之间,这个过程必须一气呵成,若是打断,连着神魂都会一起受伤。 盛接鲜血的容器是一只可盛山川大海的木叶盏,是齐宣偶然得来的,本来想给沈荒玩的,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了。 齐宣把刀子用火烧热,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个口子,他靠在墙角,闲着也没事,就盯着看自己的血慢慢往外流。 又死不了,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半个时辰左右,齐宣两眼发黑时,血终于放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画阵法,齐宣按照竹简上画阵法的口诀,沾着自己的鲜血开始在地上画阵法。 阵法落成,木叶盏里的鲜血张牙舞爪的奔了出来,糊住了齐宣的视线。 天旋地转,齐宣的神魂被强行拖拽出躯体,撕裂的疼痛,让他的魂体都扭曲了起来。 满天的血色慢慢聚拢,贴合在他的灵魂慢慢的铸造出一具全新的身体。 这还不够,齐宣要清醒,他还要赶在自己的新躯体铸成之前,把自己的仙元分出来一半,在把剑骨从神魂上拔出来,镶嵌在贴着自己那一半仙元的肋骨上,这样剑骨离魂也不会消散。 但肉身重铸,真的很疼,撕扯的疼,镶嵌的疼,挤压的疼,全都堆在了齐宣的神魂上…… 他的神魂上已经糊了一层血色,整一个血人在地上满地打滚,在地上乱挠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没有抓痕,只有一道道的血迹。 七天,齐宣熬了七天,终于铸造出另一具身体。 齐宣不像颜良,颜良是把自己的本体直接毁掉了,连神骨都挖了出来,他是要好好留着自己原来的身体。 溯造之术不是分身术,它是逆天而行,属于重造。 他进来之前,就在东南陵寝墙的边缘之上种了一棵树,现在齐宣就在墙上破开了一个大洞,把自己原来的身体装进棺材里,然后把棺材安置在大洞里。 等外面的树向下长大,就会包裹住这口棺材,可以保护隔绝这具没有生机的躯体,直到齐宣回来。 如果……齐宣还能回来的话。 或许是剑骨作怪,齐宣现在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种无力和崩坏,以及游走于经络的啃食感。 是大神木,它要撑不住了…… 齐宣出了陵寝之后,就看见了满天的黑,黑下掩盖着他和沈荒一起见到的红光。 满天黑暗也不是风雨欲来,而是混沌遮阳。 来不及了,混沌出来了,它现在就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