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里燃着上好的银炭，温暖如春。 曹文昭的信件就呈放在燕帝的桌案上，永宁府大灾的消息这会儿才传进宫内。 姜尚祖道，“曹大人，秦总兵有事不上报给上级长官，反而写信到京里，若是人人都像她这般舍近求远，越级上报，那不乱了套了吗？陛下日理万机，已是十分辛苦，哪能再去一一处理他们这些县城琐碎事情。” 曹文昭一怔，姜尚祖说得他无法反驳，秦臻给自己来信确实不妥。 沈少白却道，“姜大人，你猜秦总兵为什么不报给上级长官？明明上报永定府永宁府申请赈灾是最快的办法，她为什么舍近求远，明知上报回京需要耽搁那么长时间，却还是这么做了？” 姜尚祖没想到宁王会横插一脚，斟酌片刻道，“秦总兵在京中就已经任性妄为惯了，她藐视上级不服从管教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沈少白斜睨了他一眼，“你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语气中有明显的不屑。 姜尚祖笑容僵在脸上，尴尬道，“殿下何出此言。。。” “本王问你也是白问，姜大人，你只关注秦总兵的个人问题，却对永宁府的问题视而不见。她一个小小的镇总兵就算再怎么肆意妄为，对偌大的永宁府能有多大影响？关键是永宁府的粮呢？一场雪灾竟然会出现这么多流民？永宁府粮仓里的囤粮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开仓放粮？流民又是为何都涌向永安镇？不去思考这些因素，单单揪着秦总兵越级上报的事情，本王很难想象你是如何官居三品的。” 姜尚祖被沈少白问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不出声了。 燕帝并没有在意二人这段争论，他示意曹文昭将书信呈上去。 这几页书信的内容，写得远比永宁府上报的更为详细，将永安镇附近流民的情况，包括镇子的囤粮军备，以及对流民的安置方案等情况都交代的十分详尽，就连囤粮能够支撑的剩余时间也都计算清楚了。 一封信看得燕帝眉头紧锁。 康王想要置身事外，不想理这事儿，他只要知道秦臻在永定府的地界过得不好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但是永定府的知州却和姜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永宁府知府亦是姜家子弟。姜初云成了他的侧妃，众人默认他多少有些连带责任。 果不其然，燕帝点了他的名，“老三，赈灾一事交给你了，你与老九一道，速去青州府调粮，前往永宁府赈灾救援。” 永安镇，永定府，永宁府，一级从属一级，青州府与永宁府地界相邻，从这里调粮是最快捷的。 康王和宁王都领了旨，没有人再上奏，永宁府大灾，燕帝没有心情，就让众人退朝了。 然而还没出半天时间，沈少白，杨知衡和曹文昭齐齐进宫。 燕帝拿着三人手中一模一样的书信，坐在龙案后面看完半天没说出话来。 曹文昭半晌没听到动静有些纳闷，他微微抬头，只见燕帝的手紧紧攥着，暴起一道道青筋，曹文昭急忙又低下头去。 “这书信今日早朝的时候为何没拿出来？” 他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波澜不惊，只是三人都知道，他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父皇，秦总兵这封书信是刚刚才到的，儿臣也是一收到就进宫了。” 曹文昭和杨知衡也急忙附和。 “好，好，姜尚泽，陈淮青，石令先放任天灾不管，致使流民发展成叛军，还隐瞒不报，若非秦臻这封书信，永宁府不知要隐瞒到什么时候？！非要等叛军打到燕京城打到朕跟前再上报吗？！” 燕帝蓦地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在房中踱来踱去。 谁知没过多久，内侍又来报。 “陛下，裴大人在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 不多时，裴承佑带着裴琰匆匆进了殿，进来之后，只见沈少白，曹文昭和杨知衡三人已经在了，裴琰微微诧异，继而迅速反应过来，秦臻是同时给他们捎了信。 “陛下，犬子刚刚收到永安镇寄来的书信，秦总兵在信中说镇子附近有叛军作乱。阿琰，你的书信呢？呈给圣上。” 裴琰从袖中掏出秦臻的书信，双手呈上。 燕帝接了过去，内容跟其余三封大差不差。 也许是秦臻和裴琰的关系更好，所以给他的这一封写得要更详细一些，笔墨也更为轻松，真情实感流露，写出了不少担忧，然而骂起人来更是口没遮拦。 信上很多细小的事情都描述的一清二楚，除了叛军作乱，还扯东扯西吐槽了永安镇的行政结构，还有官署账册等等琐碎的事情。 除此以外她还分析了永宁府下的地形，永安镇地处关隘，是南下的必经之路，若是叛军集结成了气候，必定会先来攻打永安镇，打下永安镇，无异于开了南下的大门。 顺便不忘再告一下黑状，说自己和陆仲在永安镇苦苦坚守，永定府知州却像个死人一样，发了多少文书又派了人去报灾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 永定府知州若非眼瞎耳聋，那就是好吃懒做的酒囊饭袋，没有脑子的行尸走肉，简直将陈淮青贬得是一文不值。 信末让他代为向燕帝禀明镇子的情况，顺便多要一些粮食，最好能再减免几年赋税。 秦臻四封信的内容虽然大同小异，可传递的信息却有不同。 尤其是裴琰这一封，没有客套，没有文绉绉的语句修饰。只有跟挚友的抱怨和牢骚，措辞再真实不过，她去永安镇上任遇到的那些困难历历在目，让人不得不信。 这四封书信的内容拼凑在一起，整个永定府的现状才展现的更为透彻。 一个永宁府下的小小县城，竟然同时驱动了一位皇子和三位二品大员来上奏，也不知知府和知州是干什么吃的。 “叛军作乱，朕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竟然到现在还不调兵镇压！” 燕帝将手中的书信狠狠地拍在龙案上，他可以对朝堂官员派系之间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他们可以玩忽职守，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 若是因为他们争斗，导致出现的矛盾威胁到朝廷，威胁到统治，这是燕帝不能容忍的。 “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沈少白等人退后又跪了下来。 “传朕旨意，永宁府下“白莲军”叛军犯上作乱，现令蓟州总督辛时安统率军平叛，永宁府，青州府，广平府三地驻军听其调派！速将叛军剿灭！”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杨知衡身上，“少伯，你也一同随军前去。” “臣领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