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咬牙，“谁怕了？快把本官放下去吧。” 于是王兴三人坐在篮子里，被绳索吊着颤颤巍巍地放了下去。 谁知下到一半，王兴坐的篮子在半空中猛的一震而后陡然坠落。 “啊——救命！” 城楼半空回荡着王兴的惨呼声，待他坠落到一半，绳索又蓦地绷紧，他身躯在空中弹了两弹，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王兴紧紧抱着绳子，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嗓子里再也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了。 苏萌萌从城楼上探出头，带着歉意向着城楼下高声道，“对不住啊王大人，手滑了一下。” 。。。 王兴已经骂不出声了，只求能够平安降落到地面。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被放到了地面上。三人面面相觑，王兴冲着城头大喊，“马呢？！我们的马？” 熊大强道，“什么马？” 张三摇头，“不知道。” 杨慎问，“他们来的时候还骑马了？” 苏萌萌，“反正我是没看到。” 熊大强冲着下面大声喊道，“王大人，永安镇一穷二白，没有马！你们走回去吧——永定府又不远，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 王兴在下面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几乎要吐血，他气急败坏道，“叫秦臻来跟本官说话！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有马！把我们的马还来！” 张三喊道，“王大人你们快跑吧！别管马了！我看到有灾民往这边来了。” 王兴一听，立刻拾起行囊就跑，不一会儿，三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熊大强自言自语道，“可算把瘟神送走了。” 张三拍了拍苏萌萌的肩膀，“萌萌做得好！” 苏萌萌一改刚刚老实人的面孔，“嘿嘿，吓不死他个龟孙。” 杨慎。。。秦臻带的兵都跟她一样缺德。。。 四人回了总兵府复命，赶走了这几人，众人都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被搬开了，天都晴了。 秦臻却在府内埋首桌案算粮仓里的囤粮，流民已经聚集了几日，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 倘若永安镇城门外饿死一片，即使是在冬日，也少不得会传瘟疫。 目前各家各户还都有余粮，够支撑一段时间，镇子里的囤粮，尚且够全镇百姓度过三个月之久。 就算是众人靠着手头的粮食能顶上三个月，可外面的饥民却等不了那么久，她可以施粥维持灾民的基本生计。 可是附近灾民那么多，靠着永安镇一个镇子的囤粮总不是办法。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笔，“阿慎，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 赶走了王兴，杨慎心头正痛快，“你说。” “镇子里的囤粮勉强能够再维持一段时日，我打算施粥先救济一部分灾民。” “啊？你若是拿出来赈灾，那镇上的百姓怎么办？” 听秦臻说要救助灾民，熊大强，张三和苏萌萌也难得正经起来，杨慎问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现在城外大批的灾民聚集，陆仲和秦臻确实陷入了两难，熊大强等人日日蹲在城头看得心里也十分煎熬，管还是不管？ 不管的话，外面那么多人迟早饿死，管的话，上面还没赈灾的消息，镇子囤粮有限，吃完了自己怎么办？ “目前镇上百姓家里还有余粮，囤粮还够，总不能让灾民都死在城门外。人是要救，不过我也没那么高尚罢了，一天一顿稀粥吊着他们的命。我是怕回头城外人死得多了传起瘟疫，咱们一个都跑不了。又或是受灾的人多了，聚在一起发起动乱，那就更麻烦了，咱们不仅要救灾还得平叛。” 众人一听不再说话了，秦臻的顾虑是对的，无论是饿殍遍野传起瘟疫，还是众人集结成叛军，对于仅存的永安镇来说无异于是巨大的灾难。 “若是这样过了一个月，上头还没有赈灾的消息，那就是我的信没有送到燕京城众人手里。阿慎，到时候我需要你回去燕京城一趟，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陛下。” 杨慎面色凝重。 “我们尽量多撑一段时日，熬一熬，总能过去的。走吧，咱们去找陆大人商议一下救灾的事。” 城外饥民聚集在城下，靠着城墙城门密密麻麻坐了一片。起初他们还不停敲门哭喊求救。 可连日来的饥饿让众人都失了力气，他们紧靠在一起，每个人都衣物破烂，褴褛不堪，满身的泥泞。两眼发直仿佛两口枯井，神情麻木地呆望着一处，失去了生气。 身子骨差些的老人禁受不住严寒，脸咳得通红，女人们聚在一处，大点的孩子则一动不动紧紧靠在母亲身上。 不少人怀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孩子受不住饥饿大声哭嚎，年轻的母亲急忙将乳头塞进孩子嘴里，然而吮吸了半天却没有半点乳汁，孩子小嘴一瘪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急忙抱着孩子哄，哄着哄着眼泪也出来了。城门下跟着又是一片呜呜咽咽的哭声。 永安镇城楼上的守军齐齐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再听，多看一眼多听一声都是折磨，人间惨剧不过如此。 正所谓哀哉流民，为鬼非鬼，为人非人，男子无缊袍，妇女无完裙。剥树食其皮，掘草食其根。昼行绝烟火，夜宿依星辰。父不子厥子，子不亲厥亲。言辞不忍听，号哭不忍闻。【注】 不多时，秦臻和陆仲带着众人来到城门前，永安镇的城楼又站满了人。 “城下的灾民们听好了！” 苏萌萌气沉丹田，对着城下高呼，“永安镇自今日起开仓放粮！” 城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而后陡然间炸开了锅，哭喊声一片。 “安静！听我把话说完！” 城下众人急忙闭上嘴，眼泪却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外流，呜咽声冲破了喉腔溢出嘴唇。 “永安镇囤粮有限，每日正午只在门外施粥一次，你们正午的时候在城门外排队，老弱妇孺在前面，每人每天限领一碗！不得进城！” 城下一片欢呼声，现在哪怕是有一碗热粥都是能够救命的，进不进城都无所谓。 “还有！”苏萌萌打断了众人的欢呼。 “你们每日排队按顺序领粥！不得生事！不得多领！若有抢人食物者！杀！扰乱秩序者！杀！插队闹事者！杀！欺压老弱妇孺者！杀！煽动众人者！杀！” 【注】摘自元·张养浩《哀流民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