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闻言愕然呆住，秦臻面上露出些为难，向他指了指屋子里面，笑道，“十八哥，你也看到了，我们正要吃饭，要不你帮我回了殿下，说我吃完了再过去？” 张十八听她叫“十八哥”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他也很为难，难得他家主子跟秦国公世子投缘，有了点人类的情绪，竟然还会主动结交，既然是入了主子眼的，他就算扛也要把人扛过去。 想到这里，张十八厚起脸皮连蒙带骗道，“世子爷，属下不知您跟夫人正在用饭，打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您先去看看，也说不准殿下要问图纸的事情？” 白氏一听燕王有要事，便赶紧向秦臻摆手：“殿下有事找你，你就先去忙你的吧。” 秦臻无语，只得跟着张十八去了听雨居。 只是这一进门，眼前的情形让她怔住。 ？？？ 屋内的桌子上摆了个精致的小锅，下面噼里啪啦燃着炭火，锅里的高汤还在咕嘟着冒着热气，旁边放着大块的羊肉以及各种时蔬。 这是叫她来吃涮羊肉了？ 沈暮宸已经是坐在了桌旁，见她来了，抬头询问道，“我也不知你说的羊肉锅子是什么样子，想来必定得有羊肉和锅子，既然是这样，我想可能还得有些旁的？你看还需要做些什么？” 燕人平日烹煮羊肉是这样，架火在锅中煮开，可秦臻那日兴致勃勃，说得好似献宝，想必没这么简单。 秦臻坐下看着满桌子的菜，心想这可不就是火锅了么，她觑了沈暮宸一眼，难怪宋思言说他聪颖异常。。。 单是她说要吃羊肉锅子，他仅仅凭着四个字，就能推断出这么一桌子。。。也可以说是多智近妖了。跟聪明人相处也很好，省了她许多力。 秦臻看着满桌子的菜也来了几分兴致，她向张十八笑道，“麻烦您去后厨，拿些葱姜芫荽，各种酱料也都取一些过来。” 吩咐完，她挽起袖子，取过羊肉，从怀中掏出匕首，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将肉分割成了小块，分好之后逐一片了起来，沈暮宸坐在她对面，静静地欣赏着她一系列的动作。 秦臻手起刀落十分利索，用不多时，一大块鲜嫩的羊肉在她手下被片成了几盘薄如蝉翼的肉片，整个过程好像变戏法似的。 张十八从厨房回来了，秦臻切了葱姜放进锅中，又撒了盐，放入蘑菇煮了起来。 忙完了这些，她又转而去调制酱料。 只见秦臻盛出一碗芝麻酱，又用小勺子一一挑出盐，糖，又取了少许腐乳韭花和芫荽，最后将碗里的东西拌在一起，一碗酱料鲜香扑鼻。 张十八见她忙活来忙活去，又是片羊肉，又是调酱，就是不知她要做什么，这秦世子吃碗羊肉都要吃出个花来。不过他主子在一边看着也没说什么，看样子他很是受用。 秦臻做完这一切，取过一双筷子，夹起一筷子羊肉在锅中烫熟，放在酱碗中，香气顿时四散开来，她向沈暮宸递了过去，笑道，“殿下尝尝。” 沈暮宸没见过这种吃法，只觉得这一碗羊肉闻起来不似寻常羊肉腥膻，只有肉香混合着酱料的鲜香，浓郁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确实能勾起些食欲。 他夹起薄薄一片尝了尝，口感滑嫩，羊肉鲜甜，芫荽清新，酱料咸鲜，层次丰富精彩，诸般滋味萦绕唇齿舌尖，无一不挑逗着他淡薄已久的味蕾，不错。 张十八见沈暮宸长眉微挑，便知他喜欢，至少不排斥。于是接过了秦臻手中的筷子，主动服侍起来。 秦臻又吩咐后厨擀些面条来。 转头又笑盈盈地向沈暮宸道，“羊肉虽然好吃，不过今日时间有些晚了，还是少吃一点，吃多了不容易克化，殿下待会儿再用些面食。” 说罢又殷勤地烫了些青菜给他。 沈暮宸一声不吭，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秦臻递什么他就吃什么。张十八在旁看得险些热泪盈眶，他多久没见过主子这样吃饭了。 待后厨的面送来，秦臻又将面和青菜下在一起。 不一会儿，隔着热气，一只手三根手指松松散散地端着一小碗面，又向他递了过来。 就这样，沈暮宸又多吃了一小碗面，秦臻分寸把握得刚刚好，每一样都让他浅尝辄止，但是加在一起又没少吃，且搭配均衡得当，容易消化。张十八激动的就差给秦臻跪下了。 秦臻见沈暮宸吃得差不多了，她便毫不客气地提起筷子开始扫荡桌子了。 沈暮宸小口抿着碗里的汤，腹中被一片融融暖意满盈，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对他而言，此刻是少有的放松和舒适。 他透过热腾腾的蒸汽注视着对面的人，秦国公世子此刻一点都不客气，正在埋头苦吃，烫肉烫菜，夹菜蘸酱，动作娴熟有条不紊一气呵成，如此老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吃了。 “世子这种吃法十分巧妙，你从何处学来的？”他放下碗筷闲话起家常。 “臣曾在一本杂记中看到过，十分好奇，只可惜一直都没机会实践，今日托了殿下的福，臣也能一饱口福。。。” 托沈暮宸的福，秦臻时隔许久再次吃到了涮羊肉，她筷子不停，对于沈暮宸的问题也是信口胡诌，反正他肯定猜不出她的来历。 沈暮宸眸色幽深，意味深长道：“你看的书倒是很杂。” 秦臻煞有介事，“是啊，就是因为书院的经义讲贴太过枯燥，臣不喜欢，尽拣着奇闻杂记看，所以成绩一直很差，书院的先生和同窗都嫌我傻。” 她又叹口气，庆幸道，“幸亏我爹争气，还给我挣了个爵位，我就算学得再差劲，退而求其次还能做闲散国公。我若生在寒门之家，靠科举去搏青云之路，大抵会饿死吧。看来我也不是一事无成，至少投胎投得好啊！” 张十八听完她的感慨险些没绷住，这小世子是跟殿下熟了，说起话来这么不着调。 沈暮宸垂下眼帘，掩饰了眼底的笑意，他饮尽碗中最后一口汤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国家开科取士自是有一套衡量的标准，可凡事也无绝对，我看你武器图画得挺好，这羊肉锅子做得也很好，你既有自己的长处，又何必妄自菲薄？” 张十八暗忖，能得主子一个好字可真不容易。 秦臻涮肉的手顿了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谁第一次见面就嘲讽她来着？她现在拿了人家那么多银票，也不好再嘲讽回去。 她讪笑：“哈哈，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让殿下见笑了。” 沈暮宸笑笑不说话。 他饱食之后，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淡淡血色，烛火的光穿过蒸汽映在他侧脸，明明灭灭，他的轮廓也忽明忽暗，深刻英隽。 秦臻只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晃眼，她又低眉垂首去捞锅里的肉。 张十八眼神悄悄地在二人身上徘徊，心里暗忖难道千机弩还真是秦世子画得不成？。。。世子只怕还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自己帮殿下做得是什么事，真当自己做得是孩童玩具呢。。。 “你慢慢吃。”沈暮宸起身走去旁边的桌子，开始摆弄起桌上的一堆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