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豫川不知道张达义心中所想，张达义也想不到谢豫川在他这俩尚未出茅庐的族弟身上打什么主意。</p>
但两个人不约而同在谢武英和谢文杰的身上，投注了不同分量但同样认真的看重。</p>
俩傻小子还在努力恶补离开书本之外的“人生疾苦”。</p>
涂婳一旁悄悄地围观半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p>
突然看谢武英和谢文杰兄弟俩有点……可怜。</p>
匪祸之事，成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p>
哪怕谢豫川掰开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例子给俩人分析，但没有经过为官之道铁拳洗礼的少年郎，心中总是有道浑然天成的“道义”之秤，横亘在那里。</p>
听得懂和看得见之间，有巨大的鸿沟。</p>
谢豫川倒不急在一时，只是在说完之后淡淡地补了一句：“今日之言，你们若想不通之处，便先记在心里，不出几日，你们应该能亲眼看见事态发展，眼睛放亮一些，好好看。”</p>
张达义很是赞同此举：“学以致用，更有助益。”</p>
谢武英心情兴奋，“先生、六哥，如果熊大人担心过于危险，另想其它办法避开盘龙岭，你们说我还能看见劫匪如何穷凶极恶吗？”</p>
谢豫川冷笑一声，“熊九山不会避开的。”</p>
张达义深以为然，点点头。</p>
“只要流放队伍里有你们谢家人，熊大人无法避开飞来横祸。”</p>
什么是人生经验？</p>
对于谢武英和谢文杰来说，眼前的两个人，明明比他们年长不了多少岁，可扑面而来的阅历狠狠碾压着他们年少的心灵。</p>
磨难总是容易催人成长。</p>
十几岁的少年郎，正在艰难地跋涉中，飞快成长。</p>
谢豫川最后淡淡道：“也不必多虑，谢家之子一向如此学习，从残酷中学习，才能从容面对战场上各种恶劣境况。”</p>
涂婳听见这话，微微抬眸看他。</p>
“从前，二叔也是如此将我带在身边。”</p>
谢豫川二叔，谢慎行。</p>
边疆战神，西北阎罗。</p>
几人皆听闻过其人赫赫之名，只是万没想到，谢家二爷那般脾性的人，是怎么教导出谢豫川这种性子的将军。</p>
张达义记忆中，与谢慎行有过几面擦肩而过。</p>
叔侄俩的容貌十分相似，同样出众，只是与谢豫川交往多日后，张达义十分清楚两人之间的区别。</p>
当初老国公都四处夸赞自己这位次子，乃天生将才！</p>
行军打仗有如神助。</p>
但谢豫川这个人，年纪轻轻的，张达义有些看不太清楚。</p>
谢慎行能力卓绝，性情疏狂，喜怒哀乐恣意洒脱，遇到看不惯的人，打人专打脸，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人，满国公府上下，谢家属他在外之名最胜。</p>
二十好几也不成家，翰林馆内，张达义也时常听同僚议论过。</p>
但谢豫川与他二叔不太一样，张达义觉得也不能说一点不像，如果谢豫川从小被谢慎行带在身边教导，那他说不好谢豫川行事，是不是也有谢慎行的一面。</p>
谢豫川乃老国公嫡系这一脉仅剩的成年男子。</p>
年纪轻轻，深藏不露的。</p>
张达义也默默观察过他，观察过后的结论是：看不透。</p>
谢豫川的性情很鲜明，但他的情绪很内敛。</p>
这样的个性就很让张达义琢磨不透。</p>
张翰林在心中，不免为朝廷惋惜，甚至有时候他都替隆庆帝夏侯桀后悔，谢家有此子，谢家必然昌隆三代，皇家得忠臣良将拥护，岂不如虎添翼？</p>
张达义从前想不通。</p>
如今想通了，更惋惜。</p>
心里叹息，难怪谢家流放后，依然不得安宁。</p>
有能之士，如不为己所用，必然要除之后快，否则后患无穷。</p>
帝王心思，也离不开权衡利弊。</p>
走了半天，流放队伍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长途不停歇的连续奔波，人会从疲惫到麻木，脚下的路，就像一辈子也走不完似的。</p>
流犯们走着走着，情绪越发低沉焦躁。</p>
“还要走多久才能歇息一会啊？” “别瞎喊了，不然一会衙役过来打人，连累大家。”</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