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同志,这个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过的乔知青,多亏了她,我们大队才拓展了一条副业线啊!” 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两人和乔卿卿打了招呼。 乔卿卿也客客气气地说:“你们好。” “乔知青的命虽然不好,但是人家自立自强,从下乡来了我们大队啊,就一直勤勤恳恳的……” 大队长留下乔卿卿的用意,随着他的滔滔不绝,乔卿卿心中已经了然。 而两位县城办事员在听到他讲述乔卿卿的个人经历后,都不由得对这个倒霉催的女同志产生了同情心理。 一般人倒霉不到这个份儿上,要特别倒霉的那种才行。 感受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乔卿卿汗流浃背了。 大队长你真是好助攻啊…… 在三点钟即将到来时,王美芳被带到了大队部,同时还有不少村民。 大队长的口水没有白费,在他声情并茂的叙述下,县城来的办事员对王美芳本人彻底没了好感。 所以,本该是郑重其事给王美芳“洗刷污名”的集体会议,被两人走流程一般敷衍过去。 这么一来,大伙都懵了。 就为了说这些,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叫过来? 而本来激动不已的王美芳,在看到乔卿卿站在大队长背后,用幽冷的目光看着自己时,大白天的竟然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王美芳内心的恐惧升腾而起,盖过了她对乔卿卿的怨恨。 王美芳开始挣扎起来:“不行,你们不能光把我放了,让我儿子跟我一起离开,他不能待在这个鬼地方!” 她不发癫还好。 一发癫,两位办事员对她的观感更差了! 其中一人就表示:“你要是不愿意走,那我们回去后跟上面申请,我看红升大队的牛棚还有空余的房间,也不是非要把你带回城。” 按理说王美芳没了工作,丈夫也死了,她在城市是没有户口的,即便遣返也不该是送回城。 如今能够被安排遣返回城,完全是多亏了宁素香背后的那位大领导。 ——时兰兰也想抬高自己的身份,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能找个好男人。 她的亲生父亲生前的经历虽然不好看,但他是被特务杀害的,这多少能够挽回一些大众对时敬业的观感。 而现在亲生母亲还没死,她就不能任由王美芳一直待在牛棚,否则以后别人提起她,都会把她和牛棚里的人联系在一起。 时兰兰上辈子就甩不脱这层身份,这辈子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所以她请宁素香帮忙,给母亲王美芳在县城找了一份工作,让她妈可以住到县城去。 这在外人看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王美芳又不是傻子! 因此办事员话音刚落,她就尖叫出声:“我走我走!我不要继续住牛棚!” “王美芳同志,希望这次你离开后,可以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就在这时,乔卿卿忽然开口道。 在场的人一听,她居然还祝愿王美芳? 还真的够善良的! 可王美芳早就看透了乔卿卿那张人皮下,披着的是魔鬼一般的内心! 她激动地骂了起来:“乔卿卿你少装模作样!你摆出这副样子恶心谁啊!有本事你当着大家的面露出你的真面目啊!你这个臭女表子!” 乔卿卿一听,顿时落寞地垂下了头。 这一幕看得大家忍不住纷纷斥责起王美芳来。 “这女人简直给脸不要脸!乔知青脾气也太好了,要换成是我,高低得给她几个大嘴巴子!” “她也就能欺负欺负乔知青这样软性子的人,碰上真的狠人,你看她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 “快滚吧王美芳!以后别来我们大队,我们都嫌晦气!” 办事员见王美芳如此轻易就激起众怒,对她更没好脸色了。 “行了,走吧!” 交接完毕,两位办事员让王美芳其中一人的自行车后座,就准备载着人离开。 乔卿卿却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来到了王美芳跟前。 在王美芳瞬间紧张心悸的时候,乔卿卿突然掏出几张纸币,往她身上的口袋塞去。 看在外人眼里,这乔知青简直是烂好心,王美芳都这么对她了,她竟然还给王美芳送钱? 然而,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乔卿卿嘴唇轻轻蠕动。 下一刻,王美芳瞳孔惊恐地放大! 紧接着她立刻伸手去推乔卿卿,乔卿卿没有闪开,于是众人惊呼:“乔知青!” 一时间,谴责的声音纷纷扑向王美芳。 “王美芳你太过分了!乔知青不计前嫌还给你钱,你居然动手打人!” “就是,乔知青往你口袋塞了好几块钱呢!你就这么对她?!真是不识好赖!” 还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不满地对两位办事员说:“同志,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和上面的领导反映,这王美芳不是好人,你们就这么放了她,太便宜她了!” 就在大家痛斥王美芳的时候,时旺猛然冲了出来,从背后狠狠地踹向乔卿!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从人群中冲出,如同一块钢板牢牢地挡在乔卿卿面前。 时旺这一脚踢在了他的腿上,他纹丝不动,时旺的面容却一瞬间扭曲,然后抱着脚单脚原地跳了起来,嘴里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呀,是陆同志来了!” 乔卿卿这时也转过身,立刻看见了高大的军绿色背影…… 心脏蓦地一跳。 沉闷压抑的胸口忽然间春暖花开,开始了欢喜雀跃。 陆珩身上还带着狼狈的痕迹,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利刃轻轻划过,为他增添了几分凶狠的气质。 加上此刻陆珩目光阴沉地盯着时旺:“你想干什么?” 时旺陡然一寒,心虚之余冷汗直流。 他就是那刚开始展翅学飞的雏鹰,而面前的陆珩气息冷冽眼神凶戾,简直是称霸一方天空的雄鹰。 时旺忍着战栗,咬牙道:“你想怎么样?你是军人,你敢动手试试?” 陆珩一听这话,没说什么,只是摘下了军帽,随手递给身后的乔卿卿。 乔卿卿愣愣地接过后,就见他开始解袖扣、解衣扣,“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能以军人的身份对你动手。” 众目睽睽下,陆珩脱下了军装外套,只穿着一条打底的白衬衫。 天气炎热,他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打湿了,而且从乔卿卿的角度,居然看见衣服上有红色的血迹! 乔卿卿顿时心一紧,明白陆珩受伤了! 此时的陆珩却似乎忘了这件事,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时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乔卿卿的丈夫。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对我妻子做什么?” 陆珩一米九的身高,壮硕的身材,对于时旺来说无疑充满了压迫力! 他的脸色发白,嘴唇轻微抖动,目光也不受控制地闪烁,回避着陆珩的视线。 众人都看得出来,时旺这是被陆珩的气势压迫得说不出话。 “活该!就会欺软怕硬,知道乔知青善良,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她,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王美芳、时知青,乔知青已经结婚了,可不再是以前任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孤家寡人,人家陆同志能眼看着你们欺负自己老婆?” “陆同志别怕,你们要是打起来了,我们都能为你作证,是时知青自己先动的手挑的事!”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同时也是犀利的。 在他们的叫好声中,气势上本就弱了许多的时旺更没勇气和陆珩对抗,他忽然转向母亲恼怒地说:“都怪你!” 指责完母亲,时旺愤恨地拨开人群跑了。 王美芳看到这里,一颗心更是跌入谷底! 刚刚乔卿卿那贱人贴着她的耳朵威胁:“时敬业是我杀的,你儿子很快也~” 就是这没说完的一句话,让王美芳如至冰窟,继而怒火爆发将她推倒。 按照王美芳从前的性子,她这个时候必定是尖酸刻薄地辱骂,乃至直接上前和乔卿卿厮打在一起。 但,经过这么多次和乔卿卿的交锋,王美芳怕了! 她是真的胆寒了! 时敬业的死,任谁都说是那个看守牛棚的特务干的,乔卿卿为什么说是她杀的? 王美芳想不通! 然而内心深处有一股直觉:乔卿卿没撒谎,她说的是事实! 所以,王美芳在冲动推开她后,便手脚冰凉浑身僵硬,纵然恨她拿时旺的命来要挟自己,却也不敢再对她动手! 尤其当时旺冲出来维护母亲的时候,王美芳心中的顾忌更深,她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命来赌啊! 所以,王美芳没有动弹,也没有对着现身维护乔卿卿的陆珩泼妇骂街。 直到儿子羞愤离去,王美芳才逐渐回过神来。 看着一脸无辜的乔卿卿,王美芳真想掐死她! “乔卿卿你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此时此刻,王美芳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被乔卿卿打骂羞辱威胁,为什么这些人全都看不到?! 他们为什么只听信乔卿卿的一面之词?! 乔卿卿这个贱人根本是在装模作样,她就是一个黑心肝烂肚肠的家伙,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哪知,面对王美芳几乎崩溃的质问,乔卿卿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她被陆珩温柔地扶了起来,陆珩伸手替她拍去身上的灰尘,还帮她拂开挡住视线的发丝。 乔卿卿就那么怔怔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珩见状,有些抱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他以为自己来之前,乔卿卿已经被曾经的养母欺辱过。 这也是他刚才会直接脱下军装,要好好教训时旺的原因。 毕竟眼下的情况,叫他去揍王美芳替自己妻子出气是不现实的,那就只好拿时旺来当出气筒了。 你打我老婆,我揍你儿子,很公平。 结果时旺没种,居然临阵脱逃! 陆珩没能给媳妇儿报仇,感到十分懊恼。 乔卿卿也总算回过神,两眼直勾勾盯着他脸上的伤,心里难受得仿佛揪了起来。 她顿时再也没心思理会王美芳,低声对陆珩说:“我们回家。” 随后向围观的村民道谢:“谢谢大家为我说了公道话,改天我再登门道谢,今天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村民们也发现了陆珩受伤,连声说道:“快回去吧!给陆同志好好检查一下,这身上没少受伤吧?” 乔卿卿点点头,拉起陆珩快步往家走。 因为这是在外面,两人也没怎么交流。 而陆珩明明人更高腿更长,但这个时候,他却故意放慢脚步任由前面的人拉着自己。 低头看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陆珩心情飞扬,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受伤带来的阴霾算什么? 一进门,乔卿卿把院门关上后,就叫陆珩脱下衣服给自己瞧瞧。 陆珩乖乖把仅剩的白衬衫给脱了,露出结实壮硕的上半身,乔卿卿立即绕到他后面,旋即“嘶”地倒抽一口长长的冷气! 却见在他背后肩胛骨的位置,有一个弹孔…… 在后腰处,还有一个刀口! 看到这两处伤,乔卿卿的心不可抑制地抽搐几下,传来微微的痛楚。 她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有些颤抖地贴在伤口附近。 “疼吗?” 乔卿卿喃喃问。 陆珩虽然背对着她,但是能感受到她指尖轻颤的温度。 心口蓦然滚烫。 陆珩转过身低头凝视着她,声音轻柔:“不疼了。” 乔卿卿抬起头薄怒地瞪他一眼:“怎么可能不疼!” “……”陆珩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确实还有点疼。” 紧接着,陆珩话锋一转,低哑道:“你帮我吹吹,或许就不疼了。” 乔卿卿冷漠脸:“吹吹就不疼,那是哄哄小孩的话,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 陆珩叹了口气:“在我们部队,这个叫心理疗法。” 乔卿卿:…… “跟我进屋。” 这时候还用什么心理疗法啊,当然是要赶紧物理治疗了啊! 这个时候乔卿卿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虽说当初没想过会有给陆珩包扎伤口的这天,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在京市的那段时间还是想办法弄了一些医疗用品。 坐在床上,陆珩一边接受着媳妇儿的包扎,一边给她说起自己这大半个月的经历。 就如他们之前所料,这次的任务果然是个针对陆珩的陷阱! 也因为是陷阱,所以陆珩至今没有回部队,而是伤势一好转就回和渔村。 村里有他机智聪慧的媳妇儿,还有他经验丰富的爷爷和父亲,陆珩是想跟家人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不过刚刚陆珩在人前露面了,想必不用多久,部队就会收到消息的。 即便如此,陆珩也不后悔方才暴露。 让他为了自己的安危,眼睁睁看着爱人受辱不管,他做不到。 何况,他对团长还是有信心的,团长不至于和上面的人合起伙来陷害自己。 当然,后面这些是他的心理活动,他并没有说出来。 可即便如此,乔卿卿也听出了什么,心里又是微微荡漾。 很快她就强迫自己思绪回到现实中来:“他们都被你处理了?” 乔卿卿这里所说的“他们”,自然是指那些被敌人安排来背刺陆珩的“队友”。 提到那些人,陆珩面色发沉,目光中只有冷意。 “嗯。放心,我没有露出破绽,就算上面派人去核查,也只能查到他们是执行任务过程中牺牲的。” 这是不得已的。 虽然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但就目前的局势和处境而言,他根本不要妄想伸冤,不会有人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个时候如果让人知道是他杀了那些队友,那么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敌人也有办法将他打成敌特。 幸亏有乔卿卿的提醒,陆珩事先就设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在事情发生时才能从容不迫地制造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乔卿卿知道他此刻心里肯定很憋屈,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忍一时之气,以后有机会了,我们一定能让敌人付出代价。” 陆珩心里的火气和涌动的杀意,就这么被一只手轻易抹去了,他心头发热再也按捺不住,忽然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乔卿卿毫无防备,被他一扯,整个人就跌坐在他大腿上。 走之前两人已经亲亲又抱抱,导致陆珩如今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未经同意就敢吻了上去。 而乔卿卿在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从容不迫地应对着。 她并不会拒绝。 因为乔卿卿现在已经很明确自己的心意,她不但不排斥陆珩,而且也对陆珩生出了男女之情。 陆珩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不但是她的合法丈夫,而且还对她关怀备至、温柔体贴,更能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挺身保护她……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上陆珩呢? 缠绵绯绯,辗转反复。 小别胜新婚,就在于短暂的分别能勾起人悠长的思念,让内心有着彼此的两个人愈发渴望对方…… 不知不觉间,乔卿卿鬓发凌乱地躺了下去,而陆珩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单薄的她,像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世界把不安的她包裹了进去。 可激烈之处无意间扯动了伤口,陆珩自己沉浸在溺死人的甜蜜温柔中毫无所觉,乔卿卿扶在他腰身的手却摸到了湿漉黏腻。 这触感立即让同样沉溺其中的乔卿卿大脑一个激灵,继而清醒过来。 她忙睁开眼睛,伸手去推陆珩。 纵然陆珩不情愿、不舍得,也只能和她分开。 “你的伤!”乔卿卿低喝。 陆珩嘴快过脑子:“别管它了。” 乔卿卿瞪他:“开什么玩笑!” 见她表情坚决心意已定,陆珩又是一声长叹。 “我这伤来的真不是时候。” 乔卿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闭着嘴巴把人推到一旁。 从床上起来后,乔卿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就对陆珩说:“你老老实实歇着,我去给你弄吃的。” 听陆珩的说法,他这些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肯定饿坏了。 陆珩却跟着她起身:“我帮你。” 乔卿卿回头严厉的语气:“坐下。” 陆珩顿时蔫了,乖巧地坐了回去,两只手还老老实实地搭在大腿上,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她。 那表情好像是在求夸奖:我是不是很听话? 看得乔卿卿莫名想笑。 她赶忙扭头走出房间。 很快,乔卿卿端着一大碗面过来了。 面条上覆盖着厚厚的、油汪汪的肉丝儿,还有一个煎得很嫩的荷包蛋、一撮青菜。 陆珩一看,口中便不受控制地分泌唾液。 乔卿卿把碗和筷子递给他,“先吃点垫垫,晚点我再做饭。” 陆珩诧异:“这还能叫垫垫?” 哪知乔卿卿笑道:“当然了,你受了伤,今天开始要多吃些好的,才能尽早养好身子。” 幸好今天她买了那么多肉! 再不济就把空间里的鸡杀了炖汤。 陆珩心里如朝阳照耀般温暖,温柔地看着她:“谢谢你,媳妇儿。” 乔卿卿被看得不好意思,脸红了红,“不用谢。” 说完扭头就走了出去。 陆珩却对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不过低头看看这丰盛的一碗面…… 到底谁宠谁啊? 乔卿卿趁着他吃饭的功夫,急匆匆地去了牛棚。 陆珩需要人给他出主意——这并不是说陆珩自己不够聪明或者不够有主见,而是此事事关重大,陆老爷子和陆振风又都是当了几十年的老兵,他们对军队内部的情况肯定比陆珩清楚。 具体该怎么做,他们肯定比陆珩懂。 陆珩这也算是吃过亏终于成长了,毕竟现在他不是孤狼,还有爱人和家人要保护,做任何重大决定之前,都要尽可能考虑周全。 等乔卿卿从牛棚回来,自然也带回了老爷子和陆爸爸的建议。 听完她的转述,陆珩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而就在这之后没多久,他们家的门就被人敲响。 “乔卿卿同志,请问你在家吗?我是部队派来接应陆排长的。” 闻声,夫妻俩不由得对视一眼。 彼此眼中都有着警惕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