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完成我自己的事情之前，不要再来找我，事成以后我自然会把花瓶给你。”</p>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不知道是放心对我的捆绑到位，还是放心我的人品，认为不会偷袭他，或者在他眼里我根本构不成威胁。</p>
“你到底想做什么？”</p>
“我只想多活一段时间，我知道自己会……”</p>
他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似乎并不想对我透露太多，只是我在他的深邃的眼神中并没看不到恐惧。</p>
似乎有些害怕和遗憾。</p>
“这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问这么多……”</p>
他打量着我的新发型，又转到我的身后，摸了摸我那一半老相的手。</p>
“我其实才发现……我们并没有太对立，你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我会把花瓶给你的。”</p>
他的语气似乎轻松了起来。</p>
“其实我一开始在园区见到你，还以为你是要来要我的命，却没想到你追得这么紧，找到我后说的话还蛮温和的，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p>
“那些奇怪的小孩还有纸人，果然是你搞的鬼。”</p>
“我也是为了自保，却没想到你俩还是有些能耐的，把那些个纸人都给烧光了，虽然收复那些鬼魂并不难，但是我还是有些心痛的。”</p>
我的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疼痛。</p>
他给我来了个脑瓜崩，真的怪疼的。</p>
“而且你胆子可比之前大多了，居然直接以这种自杀式的方式来找我，也算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p>
我的余光看到他微微点头，似乎对我还有些赞赏。</p>
“你这些鬼还真没白见，不过像你这么倒霉的孩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p>
他再次走到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捆在我身上的那些头发消失不见了，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肩膀。</p>
他继续说着。</p>
“虽然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但是凭我的本事还是能看出来一二的，可是你还真是怪，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命数，却遇见这些个光怪陆离的事情。”</p>
我对上了他的视线，这却让我有些脊背发凉。</p>
“看在你没有要对我动手的样子，再加上我也命不久矣的份上，告诉你，你和孙晓，最后都难逃一死。”</p>
记忆里，那场幻梦中，在楼里烧纸的无脸人，他手中的遗像里，正是孙晓的照片。</p>
虽然我不知道孙晓的视角里面是什么，但是她的状态也大致能猜出来，我的遗像也出现在她的眼前。</p>
这算是……死亡预告吗？</p>
那我好不容易想到的新出路也彻底破灭了。</p>
这倒也是，人都死了，还考虑吃饭挣钱干什么。</p>
突然，他干瘦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就向前走去。</p>
我没有准备踉跄了一下，他也不怕我一个没站稳直接给他老骨头压个粉碎。</p>
“要不是孙晓的身体正处于虚弱的时候，她还真不太好抓。”</p>
我们顺着山洞，一脚深一脚浅，拐过一个弯，进入了另外一个石室。</p>
孙晓紧闭双眼，脸色惨白，正漂浮在空中。</p>
“你算是识相，要是你刚才准备攻击我，对我赶尽杀绝，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她立马失去生命。”</p>
说完他抬头看着我，我鼻子上出了一层薄汗，我们之间的实力有些绝对性的碾压。</p>
虽然我现在被迫给鬼打工，但是也没必要送命。</p>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p>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我靠近他，缓缓地说道。</p>
“第四个人是一个中年阿姨告诉我的，她的手上拿着化验单。”</p>
听到我的声音，老赵的身体一怔，一瞬间僵硬在原地。</p>
我继续试探性地问道。</p>
“他……是你老婆吧，你做这一切是不是为了她？”</p>
我看到老赵的肩膀颤抖了起来，能看出来他在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爆发出来。</p>
我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p>
“或许你可以跟我聊一聊，毕竟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并没有那么对立，我也只是个被迫打工的，或许可以找到一个两全的方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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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偏头，我抿着嘴给他了一个微笑。</p>
我的个子比他高很多，一低头我便看到了他干瘦的脸颊上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p>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原地，老赵的身影看起来更加的瘦弱了，他现在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努力地将自己蜷缩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他的情绪才不会漏出来。</p>
“我并不怕死，或者说，我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太久了。”</p>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孤独又寂寥。</p>
“你说的没错，她是我的老婆，她在很久以前得了一场重病去世了。”</p>
他的声音有压不住哽咽。</p>
“你应该知道，做我这一行的，会遭遇五弊三缺。”</p>
我点头，但这个角度他应该看不到，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道。</p>
“我是孤儿，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个有缘的道士，成了我的师傅带着我走南闯北，我也跟着他学了不少的本事。</p>
后来师傅死了，我就凭着他给我的本事吃饭。”</p>
他的声音还是有点骄傲的，还微微抬起了头，似乎在回想自己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p>
“我还是有点东西的，挣了不少的钱，后来遇到了我的妻子，我们结婚还有了个可爱的女儿。”</p>
他停了下来，喉结不断地滚动，眼睛无神地看向前方，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p>
“但还是因为命运使然吧，有一年女儿得了重病，我的那些钱花了个精光都没能把她给救回来。</p>
从那以后我的妻子也郁郁寡欢，因为房子也因为治病卖了，就租了那间小小的砖房居住。</p>
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她的状态有所好转，我们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剩余的人生。</p>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普通地活着，可是命就是这样，她被查出了肿瘤，可我根本无力支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逐渐流逝。”</p>
说到这里，即使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可是我感觉到他的已经情绪开始崩溃了。</p>
“这些年我无论怎么努力，根本攒不到任何的钱财，可以说五弊三缺，我基本占了个遍。</p>
他苦笑道。</p>
“就算我的本事再大，我也挽不回师傅，救不回女儿，也支付不了高昂的费用。”</p>
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的皱纹因为苦难而变得更加深刻，我甚至觉得自己也会被吸进那个缝隙中。</p>
他又将头扭了过去，一抬手，手指微微一抖，孙晓便慢慢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p>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机会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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