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父，我知道您很急，但你先别急。 把事情先同我说清，我也好尽快着手处置才是。” 张之行压下心头的委屈，仍是语气和缓的说道。 程老头骂完人，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案件重审，尽快把人给救出来。 其他一切都得先往后靠。 程老头将许淮和之事一五一十的讲述给了张之行，后者越听脸色越黑。 他本就是个清正耿直之人，最是见不得此等徇私枉法之事。 可如今这般糟污之事竟真真切切发生在他治下的县城，他怎么不心惊。 今年是他任上的第二年，平时甚少发生什么大事。 他还以为是他治县有方，却不想竟是被人蒙住双眼，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能干出此等脏事。 这还只是当下被发现说出来的，那没有被发现揭露出来的呢？ 又会有多少？ 他都不敢深想下去，也对自己这一年多的施政感到失望。 怪不得程伯父会那般生气，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好在此时现下还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还有转圜的余地。 张之行朝着程老头拱手深鞠一躬，诚恳道： “多谢伯父警醒，不然平津万死难辞其咎！” “我这边去县衙将案子接手过来，亲自重审此案，势必还您弟子一个公道！” …… 知晓张知县回县城的林县尉起初并未将事情放在心上。 只等着许家人将银子送上门，今日可是最后期限，怎么也该凑到些银钱了。 底下人也去再三去盯过人，确定了对方确实是在筹钱。 居然还将酒楼挂卖，看来这次的收获定然不小。 很是高兴的给自己冲泡上一壶上好的茶叶，犒劳犒劳自己。 茶都端到嘴边将将要喝下，底下人突然闯了进来，门都没敲。 惊得他的茶盏都抖落在地。 刚想骂人，就听来人开口道：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知县大人不知怎的，将许淮和的案卷取走了，还说要亲自重审此案！” 林县尉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拍在案桌上，震得桌上的杯盏都弹出声响。。 “你说什么？！” 底下人此刻早已经汗湿鬓角，缓了口气重复道： “知县大人说要亲自重审许淮和一案！” 真的不是自己听错，林县尉此刻只觉得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居然临吃之前飞走了。 他生气的是将要到手的银子没了，而非担心事情败露。 当初自己决定做下这样的事，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定然是不会将自己牵涉其中。 就比如此案，依照律法来讲，他的判罚并无不妥之处。 若是那张契约还在许淮和手中，他自然是不敢这般的。 可那契约早便让他给烧成了灰烬，再无可能复原。 就是重审此案又如何呢？ 无非是将刑罚判的轻些，又牵连不到自己身上。 惋惜的叹了口气，林县尉又坐回椅子上。 “无妨，他要审便审，左右改变不了什么。 我倒是要看看，他主动将案子拿回去重审是要作何，他不是自诩清正吗？” “如今不还是为着人情来办事。” “呵！” 许淮和入狱的第五日，案件迎来了重审。 仍旧是上次的公堂，这次围观者人数更甚之前。 都想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这可是难得一见之事。 县尉审案，知县却翻案重审。 这放在哪个地方都是少有的。 百姓们一时间都奔走相告，聚到了县衙公堂门口。 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杨淑君这日也带着一家子连同秦掌柜等人过来旁观审案。 虽说心里有底，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出些什么意外。 还是亲自过来看着安心。 林县尉自然也来旁观，他可是先前的主审官员。 如今知县重审，自是要来看看他还能审出个什么花来，关键性的证据可都被他给烧毁了。 第二次被带上公堂的张大成与沈掌柜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当看到许淮和被抬着上了公堂，屁股上的裤子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底下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只许家人看着揪心。 三人俱是眼眶发红，泪水在其中打着转。 许幼清扁着嘴就想要哭出声，但又想到娘交代自己的，硬生生的忍住了。 小身子一抖一抖的，难过极了。 堂上的许淮和却是不觉得有什么，他这几日日日都涂药，伤口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 但不能表现得太过不正常，只好让人抬着过来。 张大成在人瞧不见得地方一脸的不屑之色。 什么东家，不还是落得这般地步。 见各方都有到齐，张知县拍响惊堂木，震慑各方停止言语。 “肃静！” “先原告许淮和诉被告张大成违反契约一案，今由本县亲自审理，各方可有疑议？” “并无异议——” 堂下三人齐声回道。 又是一板子惊堂木。 “好，那本案现开始重新审理。” “原告许淮和可有补充诉请？” 许淮和抬起头回道：“有，草民另追诉醉香楼为本案被告，诉请醉香楼赔偿我方经营损失一千两。” “我反对！原告此前并未提请过书面诉请，不应同意其追诉之请！” 沈掌柜一听这人还想把醉香楼拉进去，当下就提出了反对。 张知县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掌柜开口： “反对无效，依北梁律，百姓可书面诉请，也可口述诉请。” “故本县对原告许淮和提出的补充诉请予以认可。” 虽说此案已是铁板钉钉，但被这般驳斥还是让沈掌柜险些咬碎了银牙。 “本县翻阅卷宗，其中有一份原告与被告之间签订的用工契约。 其上言明，如被告将原告酒楼菜谱转卖他人亦或是告知他人，需承担违约金两万两白银。” “原被告双方对此是否有异议？” “并无异议。” 许淮和与张大成先后予以认可，这是可查的事实，张大成也没必要否认。 “另有一份被告醉香楼与徐大富签订的菜谱买卖契约，提供者为原告许淮和，各方对此可有异议？” “并无。” “有异议！”这事要翻过来，必须讲清楚。 “原告许淮和有何异议？” 许淮和调整了下措辞： “草民当日提供的并非此份契约，而是另一份被告张大成与被告醉香楼签订的菜谱买卖契约。 可不知为何，在草民将其呈给县尉大人之后，契约就莫名变成了大人您手上持有的那份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