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还在丧期中,平常大门紧闭,极少与外界联系。 因而,傅晚儿差不多晚了一天才知道。 她的天,也在那一瞬间坍塌。 已入深秋,风吹着有些扎冷。 周礼孝收到回风的信号,匆匆赶来。 他其实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傅问舟的死讯,也在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 但他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北蛮人冒充宿卫影行凶,只是可能性不大而已。 再者,即便确定是谋局也不能说。 果不其然,紧跟着就收到黎阳来的命令。 各地很快起乱,他迅速调兵布局。 但其实,精锐兵都调往夏、齐、梁。 朝中大乱,众臣信了是圣上谋杀的傅问舟,集体声讨,迎太子回京的呼声和心情更加迫切。 周礼孝要安抚百官,要调兵遣将,太忙太忙,根本顾不上傅晚儿这边。 只吩咐回风看紧一些,先别走漏消息。 可谁能料到,百姓听到风声后,竟纷纷跑去傅家门外痛哭着要证实。 彼时,傅晚儿正在辅导两个侄女儿的功课,听到门房来报,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他们说谁死了?” 门房带着哭腔:“二爷,是二爷啊!” “胡说!” 傅晚儿急得一下站起来,两眼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回风吓得直接放了信号。 此刻见到一身寒气的周礼孝,回风眼圈竟有些红。 三姑娘是这世上,第二个对他好的人。 第一是他主子周礼孝。 但两个人的好是不一样的。 一个严厉,一个温柔。 他难以形容两者究竟有多大的区别,只知,他愿意像保护主子那样保护三姑娘。 周礼孝抬手揉了揉回风脑袋,“傻小子,不愧是我养的崽。” 这么快就认下女主人了。 “三姑娘在里面。”回风又说:“你不可以让她哭。” 周礼孝眉头一拢,恐怕很难。 顾不上礼节,周礼孝轻咳两声以示提醒后,便进了卧房。 人还没见着,脖子突然一凉。 彩铃冷冰冰:“出去!” 周礼孝啧一声,看向床上。 傅晚儿小脸苍白,满脸是泪。 禾儿漫儿守着她,哭的泣不成声。 “彩铃,让他进来。” 傅晚儿声哑的近乎破碎,听得周礼孝心绞痛,手指小心推开横在脖子上的短刀,对彩铃道:“我不靠近,行了吧?” 彩铃收了刀,红着眼问:“外面传闻可是真?二爷真出事了吗?” 傅晚儿也在禾儿漫儿的搀扶下,虚弱地坐起来,双眼含泪地望着他。 周礼孝天人交战。 京城如今很不太平,安王一党牵连太多,一时半会儿无法保证全面清除。 其中难保还有北蛮余孽。 这种时候,真是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只能先委屈三姑娘了。 “是真。” 周礼孝艰难地点头。 ‘刷’的一下,彩铃的刀又快又狠地刺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二爷死在皇家手里,皇家每个人都该偿命。 周礼孝有所防备,侧身躲开,喊:“回风!” 回风闪现,但犹豫。 周礼孝无奈:“你俩先去外面打着,我和三姑娘说几句话。” 回风出手,彩铃气得咬牙:“叛徒!” 回风冤枉。 都是主子,但有排序。 彩铃只能是第三。 二人打了出去,周礼孝方才上前两步,温和地望着禾儿漫儿。 “你俩也去外面哭好吗?” 禾儿漫儿竟也听话,手牵手的哭着出去了。 好不容易清除完障碍,周礼孝回头就对上傅晚儿冰冷失望的眼。 “你不是说从今往后,没人再敢动我二哥吗?” “圣上的宿卫影不是被你控制住了吗?连圣上都被你软禁在宫里,我哥为什么还会被人暗杀?” 如果是病死,她认,她接受。 可是被人杀死,她接受不了。 周礼孝不敢看她,低垂着眼说:“是我的失误……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怎么交代?” 傅晚儿歇斯底里:“你能让他活过来吗?!” 周礼孝心说也许能,开口却是道:“你冷静些,我得到消息稍后就出发,护送你二哥去渠州……你信我,我一定把他给你带回来!” 心里又补一句,活着带回来! 可这些话在傅晚儿听来,犹如晴天霹雳。 “什么?” “你们还要让他去渠州?” “他都死了!死人你们都不放过!” 傅晚儿目眦欲裂,抬手就给了周礼孝一巴掌。 “这就是你们皇家的作风!无情无义,冷漠自私!你还有脸让我信你,我就是太信你了,不!是我二哥太傻了,为你们皇家效力,为国为民牺牲一切,死了还要被你们利用!” “你们丧尽天良!” 她吼得太过用力,整个人佝偻着,仿佛五脏六腑都跟着缩成了一团,痛得摇摇欲坠。 情急之下,周礼孝一把将她抱住。 “三姑娘,你听我说……” 傅晚儿哪里听得进去,又是打又是挠,拼了命的挣扎。 “你们混蛋!太混蛋!” “还我二哥,你还我二哥……” 挣扎到最后,实在无力,虚脱般要往地上落。 周礼孝死死抱住不放。 傅晚儿哭声绝望又无助:“你们放过他……不要动我二哥……” 周礼孝快要心疼死了。 也不知睿亲王和太子怎么想的,搞这一出,不顾傅问舟死活也就算了,可他亲人也不顾了吗? 还有那二夫人,怕也是疯掉了。 傅问舟的死,对傅晚儿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她内心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好好的一个家,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仿佛被什么人给诅咒了似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的生活,她对未来的期望,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撕裂。 悲痛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有好几个瞬间,周礼孝觉得她就要碎在他手里。 他害怕又紧张地将她抱得更紧。 真相几欲要脱口而出。 可若真有他没发现的眼睛正在盯着傅家,那傅家人的反应稍有异常,都有可能全盘皆输。 若真如此,不仅是傅问舟回不来,所有人都可能回不来了。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傅晚儿突然冷静。 她道:“你走吧,从此你我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