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到偏院,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晋安背着就能到。 但温时宁坚持要有迎亲环节,凤霞披冠,十里红妆,八抬大桥,一样不能少。 她就是要将香草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嫁。 当初是她不能选,但香草可以选。 虽然花了二爷不少银子,但她有信心赚回来。 傅问舟自是大力支持,安排人铺出了十里红毯,八抬大轿先绕着村子走一圈,再回偏院。 晋安将香草送上花轿,自己骑上高马,送亲乐响,鞭炮齐鸣。 一阵震天动地后,香草突闻鞭声。 接着是温时宁的声音:“一鞭告天地!” 然后是红兰紫齐声:“两鞭震鬼神!” 还有秦嬷嬷,还有庄子上的婆子们,还有村里那些特别喜欢香草的妇人们。 她们一同高声: “三鞭送新郎!” “新人奔福去,望诸神佑之,望新郎惜之,若福不及……” 温时宁:“我温时宁。” 秦嬷嬷:“我秦氏。” 红兰紫:“红儿,兰儿,紫儿。” 村妇们:“还有我们。” 众人扬鞭齐声:“必讨之!” 鞭鞭声响,句句泣血,字字情真,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也震得晋安瑟瑟发抖。 女人扬鞭送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温时宁却说:“兄弟能保护出嫁女,姊妹为何不能?” 傅问舟也说:“不拘于是谁,此仪式重在让新郎知道,出嫁女亦是别人珍爱之人,若不知珍惜,天可诛地可灭人必讨之。” 震慑警示新郎的同时,也是给新娘壮胆,给她勇敢面对新生活的底气。 是以,才有今日的壮观。 但这个计划,香草并不知。 听闻那声声句句,香草的心脏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如同鼓点般急促,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力量和感动。 她极力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会幸福的。 为了她家小姐,她不但要幸福,还要强大。 她们要一起迈过漫长的人生岁月,一起到老。 香草也终于明白了温时宁的苦心,为何要执意让她走这一段路。 这是一个女人必经的成长之路。 路的尽头,是她要开始的新生活,无论是谁,都会因未知而忐忑,她也不例外。 但因她们在身后,给予了她力量和勇气,她的心境才逐渐坚定。 她知道,无论未来的道路如何,她都将勇敢面对,这份坚定,是这一段路给的,也是身后的声声句句给的。 温时宁他们这边刚送完亲,又忙着去偏院迎亲。 跨过火盆,步入喜堂。 “一拜天地,敬苍天,佳偶天成。敬黄土,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 高堂是秦嬷嬷和廖神医。 二老乐的合不拢嘴,廖神医笑着笑着,眼泪竟也流了出来,又赶紧擦去。 香草和晋安拜了他们,又朝着傅问舟和温时宁一拜。 今日特殊,温时宁便也心安理得地受了。 接着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 圆满。 闹洞房那一环节,温时宁想参加来着,但理智又觉得,还是守着二爷比较像话一些。 婚宴主要设在偏院,他们也不急着回主院,反正再过一会儿就要入席了。 卫老伯安排了茶点,让他们稍坐休息。 傅问舟今日穿的格外贵气,温时宁看得挪不开眼。 想亲。 但二爷说得在没人的时候。 算了,忍忍吧。 两个人若是有了亲密接触,就会变得更加契合。 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傅问舟被她看得有些心跳加速,耳根发烫,却又被她吸引住,同样的挪不开目光。 今日的温时宁,也是穿的新衣。 一袭流云般的长裙,腰间束着一条柔软的丝带,轻轻一系,便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更显得她体态轻盈。 发髻高高挽起,用一根玉簪轻轻固定,玉簪上雕刻的花纹古雅而精致,与她的发丝相得益彰。妆容简单,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眉如远山,眼似秋波,红唇诱人……他的时宁,一天天的长大了,长成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美得不可方物,令人心动。 傅问舟不由朝温时宁招招手,让她坐近些,紧握着她的手,嗓音不自觉地含着些沙哑的柔情。 “时宁怎么不去凑热闹?” 温时宁笑得眸光潋滟:“看他们恩爱喜乐,还不如陪二爷说说话,咱们也有自己的喜乐。” 傅问舟有些招架不住,轻咳两声。 白净的脸庞,顿时红晕轻浮,更显俊俏。 不远处的秦嬷嬷和廖神医,因着今日是高堂的身份,便也请在喜厅先喝茶。 二人闲来无事,本来还瞧着傅问舟俩夫妻感慨万千。 说二爷是如何的不易,说二夫人是如何的聪慧善良。 聊着聊着,被两夫妻甜腻的样子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嬷嬷和廖神医双双别过脸去。 “挺好,看着他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真替他们高兴。” 廖神医为了缓解尴尬,又感慨了一句。 秦嬷嬷这时看他一眼,玩笑似的说:“廖老平常看着严肃,没想到也是个容易动情的人。” 廖神医:“嗯?” 秦嬷嬷说:“方才拜堂时,我看到你哭了。” 廖神医快速地眨了下眼睛,“这个这个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秦嬷嬷很好奇:“神医的家人现在何处,为何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廖神医抚着胡须,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两个孩子死于战乱,发妻死于瘟疫,都没了……我本也是想跟着去的,被虞老所救,加以开导,这才苟且偷生活到现在。” 秦嬷嬷叹了口气:“我也曾有一个女儿,死于疾病。” 廖神医扭头问:“什么病?” 秦嬷嬷摇着头道:“说不好,反正看了许多大夫,没留住。” 廖神医遗憾道:“要是早遇到我就好了,兴许会有办法。” 秦嬷嬷苦笑:“是呀,早遇到你就好了……都是命。” 两位经历过生死离别,迈过人生沧桑的老人,突然都没了言语。 片刻的静默后,秦嬷嬷先起了身。 “走吧,招呼宾客去。” 廖神医也起身,“行,今个儿高兴,晚些时候,我们好好喝一盅。” 宴席很快开始,温时宁推着傅问舟入席。 傅问舟吃的不多,忙了一天又有些疲倦,便让穆九先推他回主院。 温时宁想跟着,被他拒绝。 虽然都是村民,但来了就是贵宾,不能轻慢,他们得留一个人主持才行。 孰不知,这一决定正中卫芳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