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温书妍和温子羡都在。 温夫人挑了些年,也只从众多庶子庶女中挑了他俩。 两人也没辜负她的培养,放眼京城,皆算是人中龙凤。 如此比较之下,那眼里的厌恶,便浓的溢到了脸上。 看着温时宁远远地行礼,温夫人张口便道:“你可知,你是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温时宁抿了唇,似有许多话藏在心里,却选择了沉默。 温书妍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如何配不上,依我看,弃女配废子,也算是天偶佳成。” 温夫人看她一眼,温书妍便委屈地将脸扭到一边。 温庆宗仔细将温时宁打量了番,大发慈悲般开口。 “你母亲没有说错,以你之姿,若不是这婚退不得,你连进傅家为奴都不配,更别说嫁给傅二公子为妻。” “今日叫你来,为父是想敲打你几句,傅家退而求其次是不得已为之。你既捡了这婚事,就要好自为之,温家不求你为门楣增光,只求你谨记一点,出嫁从夫,荣辱与共,你可明白?” “父亲说的这样委婉,她那般愚昧之人,如何能明白。” 温书妍接过话来:“父亲的意思是,你能捡到这桩婚事,皆因你是温家女,温家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以后别给温家抹黑。傅家没落也好,你丧夫也罢,和温家都没关系,别想着还有温家兜底,这里没有人欢迎你,更没有人欠你!” 温夫人接着说:“这一个月里,你且安份些,好好跟凤姨娘学规矩,没指望你能得到傅家的认可,别过门就被赶出来丢人现眼就好!” 温子羡继续愤愤不平:“一个月能学些什么,不过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罢了!也不知傅二公子是怎么想的,若是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个乡野废物来跟前天天恶心自己!” 温时宁眉眼低垂着。 温夫人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听明白了没有!” 温时宁点点头,“请伯爷和夫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你,你说什么?” 温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伯爷更是眼起怒意,一盏茶重重摔在桌上。 温时宁眼眸清澈地看着他们:“你们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将流浪狗带回来,赏了根他们不想要但又有些舍不得的骨头,便觉得是施了天恩。 而她无以为报,了断亲情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回礼。 “但时宁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伯爷和夫人,我是如何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是我出生不 配?还是我愚昧,懒惰而不配?你们了解我吗?又是如何评判的呢?” 温庆宗和温夫人脸黑如锅底。 温子羡和温书妍则是惊讶又愤恨,“你竟敢顶嘴!” 温时宁唇角轻抿,“小女怎敢,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于温家而言,这桩婚事是给我的恩赐,于我而言,是在还生养之恩。” “温家无人欠我,我亦不再欠温家,望伯爷和夫人保重。” 话落,她端端正正地行了跪拜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茶盏落地。 “孽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她!” 温夫人的哭声同时传来:“果真是个讨债鬼,养不熟的白眼狼!” 温书妍娇声劝:“爹娘莫气,不值当。” 温子羡也说:“好在婚期将近,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苦了傅二公子。” 院子里,凤姨娘看着温时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去她院子里,凤姨娘唤人呈了糕点来,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其实,你母亲也不容易,当年生你时难产,差点没保住命。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堂打坐诵经,想来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温时宁轻声说:“那不是我的错,诵经拜佛也不是为了我,是为她自己能心安。” 凤姨娘沉默了。 谁说这姑娘愚钝的,她可比谁都看得清楚。 遥想当年之情,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你可知,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温时宁抬眸看着她,“是谁?” 她确实不知。 凤姨娘手指轻点她鼻尖,笑的温柔。 “是我。” 当年她刚进门不久,夫人生产她去帮忙,亦是她从稳婆手里接过满身胎脂脏兮兮的她。 “还记得那时,你皱巴巴的一团,哭起来声音却洪亮的很……” 可第二天,就得知那小粉团子要被送走。 身为妾室,人轻言微,纵然不解也不敢多言半句。 负责此事的婆子在院子里碰到她,有些不忍道:“小姐还没名字呢。” 可伯爷和夫人尚在惊恐愤怒之中,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说来也奇怪,小粉团子这时醒来,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便巴巴地盯着她看。 凤姨娘心头一软,手指碰碰她小脸,说就叫时宁吧。 “顺时而动,健康安宁,这是姨娘对你的祝福和期许。” 温时宁怔然,心里有难言的情愫在无声流淌。 她随而起身,端端正正地拜了一礼。 “谢姨娘赐名。” 凤姨娘将她扶起来,眼眶微微泛着红。 “其实姨娘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只一句话想送给你——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人这一生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今日种因自有他日果还,不必争一时之气。也不必嫉妒一朝风光,坚持下去自有你的高楼矗立。各有时机,自有命运,你要明白,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此时,温时宁还不太能理解其中深刻的道理。 也不知这短短的一番话,能让她受益一生,更不知这世间的善恶因果皆是相辅相连的。 而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之情。 自那日后,温时宁便每日来凤姨娘的院里学两个时辰的规矩。 除了日常的晨昏定省,也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时而,也留她一起用膳,像个母亲一样尽心尽力地操办着她的嫁妆。 温时宁也没想到,从不敢奢望的母爱,会在凤姨娘这里短暂地得到些。 因而,她愈发的乖巧勤快,每次来,总要把姨娘院子里的花草打理打理。 这日来得早了些,远远听见温子羡闹起来。 “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你为何非要上赶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