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自建立开始已有四百年。 这漫长的时间里,不是没有过起义反抗或者民怨沸腾的时候,最终却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正因为这样,近几代皇家统治者越发的懈怠,颇有种无论他们怎么作大雍都不会易主的迷之自信。 想到近年来边境持续动荡不安,周边异族小国屡屡进犯抢掠,朝廷却根本没有彻底驱逐的志气和决心,万桉桉立刻就明白了这些村民为什么会这样。 有点难受。 她想起了年前战死沙场的父亲。 如果他还在…… 她深吸口气,“我比驴能干。” 这句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大娘不骂了,汉子不瞪她了,妇人不哭了,小孩不打滚了,就连那两兄弟都呆愣的杵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 “农耕季我帮你们干体力活。” “小丫头片子,开什么玩笑呢!”大娘率先回神,鄙夷地看着她细胳膊细腿,“你要是能代替小黑,我……” 话音戛然而止。 万桉桉徒手把墙捶了个洞。 “我帮你们干活,但你们得给我找个住的地方,这里……”她看着新鲜出炉的洞。 村长立刻狂点头,“好说好说,女侠可以住我家!你放心,只要你帮我们拾掇完田地,你就是俺们村的大恩人!” 就这样,万桉桉挪到了村长家。 村里唯一的砖瓦房。 晚上的饭菜也有了正儿八经的粗粮馍馍和一丢丢荤腥儿。 万桉桉挺满意的。 吃得好住得好,伤才能好得快。 至于去运城的事…… 其实也不急于这一时。 毕竟拖着一身伤,即便真去了也是耽误事,还有可能被抓回去,还不如利用这点时间蛰伏起来,想想之后到底该怎么办。 殊不知。 她确实因此而躲过一劫。 运城将军府,陆姝云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没找到?” “夫人,小姐拖着一身伤不可能走太远,那附近确实有野狼群,说不定……唔” “呵,说不定?” 陆姝云挥挥手,立刻有侍卫进来把黑衣人的尸体拖出去。 她则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染血的匕首。 良久,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晨曦,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记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尸体,总有骨头吧。” 晨曦领命而去,身后的午阳立刻顶替她的位置恭敬地接过帕子。 “少爷怎么样?” “少夫人说他这次新伤引发了旧疾,已经卧床数日不醒,城内的郎中都来了一遍也没能唤醒他。” “去看看。” 陆姝云的身影出现在陆昭的院子,陆少夫人蒋氏第一时间迎了出来,“长姐,您来看阿昭吗?” “嗯,还是没醒?” “醒了,就是反复发热。” “嗯,我进去看看。” “不必。咳咳咳咳——”陆昭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房内传出来,“你担心我装病大可让丫鬟或者郎中进来确认,咳咳咳——” “怎么?不想见长姐?” “何必明知故问。” “你我毕竟是亲姐弟,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话虽如此,陆姝云却还是止住了步子,挥手让午阳带着三个郎中进去。 “咳,你还是别玷污亲缘两个字了。更何况,咳咳,我根本没办法忤逆你,你又何必,装模作样。咳咳咳咳咳,恶心我。” 话里是明晃晃的厌恶和腻烦。 蒋氏闻言担忧地看向陆姝云,下意识的向门口走了一步,刚好挡在进门的路上。 陆姝云侧眸看她。 蒋氏一个激灵,立刻抖着腿退到旁边。 跪下,“长姐息怒。” 这时,午阳带着三个郎中出来了,拧眉轻轻摇头,陆姝云垂眸看了眼蒋氏,率先抬脚往外走。 耳边,午阳轻声说,“郎中的意思,少爷这些年新伤旧伤一直没有好好养着,大约会影响寿数。” “还有几年可活?” “多则五年,少则……” 陆舒云点头,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则如往常那样往东跨院的祠堂走去。 祠堂里,檀香缭绕。 正中央的供桌上只有一个牌位。 若是万桉桉在此必定能认出来这个牌位上的名字,竟是她早逝的大伯。 万伯阳。 陆姝云静静等看了会儿牌位,突然脱离般地靠着供桌坐了下来,向来冷淡幽深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一缕迷茫。 她喃喃,“伯阳,阿昭要死了……” “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缥缈的声音随着袅袅升腾的檀香悠悠地飘到牌位旁边,旋即四散开来。 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