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下了早朝的贾赦才回到荣国府不久,就接到了让他进宫的旨意,今日朝中本无甚要紧事,贾赦又早早安排完了事情,就想着回家来拿点儿东西,不想还不等他出门,就见到了来传旨的人。 面对站在他面前颇为恭敬的内监,贾赦还是让文鸿去给几个内监上了茶,自己则是重新换上了朝服,这才随着来传旨的内监匆匆进宫。 从轿子里面出来后,贾赦忽然发现,宫门口竟然还有一个轿子停在那里,而站在轿子旁边的那个人,正是史鼐家里的大管家。 史鼐家里的大管家见到了下轿的贾赦,看了几眼贾赦身边的内监们,见内监们没什么反应,便走上前来和贾赦问好。 贾赦因问道:“你们家老爷也被传召了?” 史鼐府上大管家躬身答道:“回赦老爷,我们家老爷比您早一刻进宫。” “嗯,知道了。” 贾赦点头说自己知道了,随后便跟着几位内监进宫,并未和史家的大管家说什么话。 而几个内监将贾赦引到了御书房,就见御书房外戴忠全正在此等候,而比他先进宫的史鼐正跪在御书房前面的台阶下,等待传召。 戴忠全似乎早得了当今的吩咐,见贾赦来了,立刻上前对贾赦笑道。 “贾大人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 说着将贾赦带了进去,一进御书房,贾赦便低下了头,走到御案前,恭敬地对当今叩拜,既行国礼,当今坐在御案前笑着受了,将贾赦唤起,又赐贾赦座。 贾赦推拒几次,见当今始终坚持,这才受了,只是仍然谨慎坐的笔直,当今见了他这般模样,失笑道:“怎么几月不见,贾恩侯你就这么拘谨了,这可不像你啊。” 贾赦谦虚一笑,对当今说道:“陛下,微臣自入朝以来,得您所赐天恩,幸及自身,一直不敢或忘。” 当今听了眼底也开始出现笑意,对着贾赦笑骂道:“行了,你也别和朕文绉绉的,朕听了几月他们那些文人引经据典,早听得不耐烦了。” 有了当今此言,确认了当今心情还不错的贾赦这才笑道:“陛下,不知陛下寻微臣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当今点着两卷明黄色的绸布,对贾赦笑道:“朕听太医说你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尚未好全,所以特意叫人备了你能用的上的药材,一会儿你带回去。 ” 贾赦闻言起身谢过,当今让他坐着回话,不用回回起来后,才又对贾赦道。 “今北边已经安定,可此战我大徒损失不小,受伤之人数万,更是有数千将士在边疆殒命,以至骨肉各方,不能归家享天伦之乐,朕虽富贵无极,听取传颂之语,仍觉终无意趣。” 贾赦几次在战场上与敌人交手,带人冲杀,直面沙场上的残酷,几次危险时都觉得自己回不来,更是能体会当今说的那种感觉,在面对散发着寒光的刀剑时,就会觉得再无闲隙去想家务私情,也许知道自己临死的那一刻,才会想起当初离家的时候,与自己的家人惜别的情景。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感受,因而在开口回答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田舍之家,虽常为柴米烦忧,可终究聚能享天伦之乐,可天下终究需要有人去守,若是每个人都只顾自己,不顾家国,天下岂不就乱了。 今陛下使人征战北疆,是为了大徒万世基业永昌,便是流血也是寻常,经此一战,或可保大徒几十年边疆平定。 若是因为惧怕损失,不敢出手,便会助长各个外族的气焰,到时战事四起,大徒会损失更多,所以陛下您做的没错,也不必为在战事中故去的人愁苦。 只要我们记住他们为大徒做出的贡献,不辜负他们的付出,他们就不算白白牺牲。” 贾赦见自己一番话后,当今说起边疆战事后苦闷的神情似有松动,因而向当今建言道:“陛下若是依旧心有感念,不如在宫城之外,市集之中为在边疆故去的将士们立碑,让世人永远记得他们,您看这样可好?” “恩侯所言有理,待靖海侯回来,朕便下令让工部在城中建碑一座,用以铭记戍边将士之功!” 贾赦听了立刻起身叩拜说当今圣明,当今笑了起来,随后他将方才用手点着的一卷明黄色绸布扔向贾赦,示意贾赦自己去看,贾赦接住绸卷后展开一看,却是当今亲笔写就得一道旨意,旨意上加封贾赦为一品太尉。 贾赦一愣,随即说道:“陛下,微臣何德何能,领此厚恩,太尉一职掌天下兵马调动,至关重要,微臣不敢当。” 当今笑道:“朕说你当的起,你就当的起,这个位置朕已经想了许久了,本来是想在你回京之后就立刻给你的,不过你毕竟是装病,明面上你还是在京城里的,因为寻不到什么好由头,因此才耽搁下来。 这回靖海侯班师回朝,朕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此时不封更待何时。 何况,你领了太尉之职,此次迎接靖海侯他们归来也算是顺里成章。” 当今提起靖海侯要回来的事情,也是笑容满面,此一战,琉球彻底没了和大徒叫嚣的底气,更是让他将封禁了许久的海运得以开启,有了海运的大徒,必然威震四海。 说着,当今忽然想起什么,对贾赦说道:“哦,对了,顺宁亲王也要回来了,朕准备加让他担任九门提督一职,约么路程他和靖海侯应该是前后不到一日抵达京城。 朕已经决定,为了省些花费,就给他们放到一起举办宴席,你记得安排一下。” 贾赦见当今意思已决,便领了圣旨,叩头谢恩,承诺说一定办好差事。 当今又和贾赦说了其他的一些事情,不过都是小事,待说的差不多之后,这才好似突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等着的样子,问了一下贾赦。 “恩侯,朕好像记得也召了史鼐来是吧。” 贾赦正在想着这个太尉该怎么办,迎接王师的宴席该怎么安排的时候,突然听当今提起史鼐来,抬头的时候就有些迷茫。 史鼐?啊?啊!对啊,史鼐好像还跪在外面 “啊,是的,微臣来的时候,看见他在门外候着呢。” 当今听了微微点头,似乎对贾赦的反应很满意,因而对戴忠全吩咐道:“戴忠全,你去叫他进来,朕和贾爱卿商议国事,才腾出来空见他。” 有了当今的发话,史鼐才起身,不顾自己跪得生疼的双腿,躬身跟在戴忠全后面走了进去。 “草民史鼐叩见陛下。” 史鼐一进来就给当今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当今冷了他这么长时间也够了,因而在史鼐行礼之后,将人叫起。 “嗯,你是公侯之后,不必自称草民,和以往一样称臣吧。” “谢陛下。” 当今让史鼐以臣子自称,史鼐自然知道这是当今给出的恩典,因此又是一拜。 “这次去平安州,你做的不错,你的事情,已经有人都告诉我了。” “臣微薄之躯,能为陛下效力,是臣的幸运,臣自当尽心竭力。” 当今听了微微点头,随后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侍立的戴忠全,让他将桌上的另一道圣旨宣读。 戴忠全会意,向当今行礼后,将桌上的圣旨拿在手中,对站在屋中的史鼐说道:“忠靖侯之子史鼐领旨!” 史鼐依言下跪,恭敬说道:“臣史鼐领旨。” 贾赦见戴忠全宣旨,就要亲身一起跪拜,不想却被当今用手势叫住,让他坐在座位上,贾赦无法,只得继续坐着,等待着宣旨的完成,好在以当今的性格,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辞藻堆砌,圣旨简单明了,因此戴忠全宣旨的过程也很快。 “臣史鼐叩谢皇恩浩荡!” 在戴忠全将圣旨宣读完毕后,史鼐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这道圣旨,从他颤抖不止的双手上,可以看出他内心是如何的激动万分。 史鼐现在有这样的表现也不意外,因为即便是贾赦,在听了刚才当今让戴忠全宣读的那道圣旨后,心中也激动不已。 刚才宣读的那道旨意,封了史鼐一个刑部员外郎的职位,史鼐由一介白丁,重新有了身份,这让史鼐如何不激动。 别小看这刑部员外郎只是一个从五品的职位,那也是史鼐一家的希望,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史鼐不敢想象的了。 贾赦和史鼐都获封之后,当今想说的想做的也都完成了,便让两人退下,贾赦和史鼐便告辞离开。 直到跟着内监走出宫门,史鼐还没从得了职位的喜悦中反应过来,贾赦走在他身边,能感受到他身上有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喜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道。 “放心吧,好好做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史鼐热泪盈眶,对贾赦一笑,郑重地说道:“我会的。” 随后,他用剩下的那只手紧紧地抱着那道能改变他以及他的后代子孙的明黄色圣旨,他脚步轻快地走向史家的骡车,那条空荡的袖管随风飘荡着,似乎是在诉说背后的故事。 随着贾赦和史鼐二人出宫,两道圣旨也由专门传旨的内侍们,发到各处,随着这两道旨意的送达,京城中再一次起了不小的波澜。 “你说什么?当今封了贾赦当太尉?” “千真万确!” “那可是太尉啊!多少年都没有人当过太尉了!” 而得了当今吩咐的贾赦并没有回荣国府,而是径直去了礼部,安排王师回朝的诸多事宜。 随着贾赦的到来,礼部这才知道原来顺宁亲王也要回来了,回来之后还要接手九门提督的位置,礼部的消息迅速散开。 于是,众人便都明白了,原来当今将贾赦放到太尉的位置上,是想要制衡他那位战功赫赫的兄弟。 这个消息一出,朝臣们对贾赦的嫉妒之心就淡了几分,当今此举,不就是将贾赦当做一个可以用来平衡势力的棋子了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有很多有心人注意到了史鼐得了刑部员外郎的职位的事,心中对史鼐家的情况重新估量了一番。 消息传的极快,何况贾赦得封太尉,自然遣了文鸿回来报信,荣国府上下听说了此事都是喜气洋洋,在告诫了诸人不许出外张扬之后,史溁便赏了全府上下三月的月钱为赏钱。 邢氏虽然对贾赦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了,不过贾赦越好,她的日子自然也过得越好,因此听说了贾赦成了太尉,也是极为高兴,跟着赏了底下人好些银钱。 要按王熙凤悄悄对贾琏说的话来讲,那就是太太难得这么大手大脚一回。 随着贾赦得封太尉的消息一同回来的还有史鼐的消息,文鸿说出史鼐的消息之后,史溁就看见史湘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明白,这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史湘云更希望史家的情况会过得更好。 及至傍晚贾琏下衙归来,便见着了贾赦,他一改在外面的沉稳形象,上前来对贾赦就是一拜。 “儿子,见过太尉老爷!太尉老爷好!” 贾赦被贾琏这副跳脱的样子惊了一下,随后眼中涌现出无尽的笑意,一巴掌拍到贾琏肩膀上,佯装不悦道。 “臭小子,也敢打趣你老子了。” 贾琏感受到了贾赦心中的愉悦,因而对贾赦油嘴滑舌道:“太尉老爷金安,儿子这也是在为父亲您开心不是。” 贾赦听了也笑,对贾琏道:“高兴归高兴,想来你也知道了,接下来礼部有大事要办,你可要留着神儿办差,若是办砸了,你老子我可是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贾琏在礼部任职,已经知道了要做的事,自然点头称是,说自己定然好好做事等语,贾赦听得满意,又对他道。 “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个好悬瓶,今儿就予了你,你自取了放你屋里去罢。” 贾琏听了又急忙谢过贾赦,回头亲自带了小厮昭儿去拿,回到东院后,摆在了屋内的雕空玲珑木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