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宁公之灵在晚年在京城养老之时,看着自己的后辈子孙心中便少不了愧疚。 不仅生前为他们一一寻了生计出路,便是死后,也寻么了些好处,让他们来世不必忍受穷苦。 哪怕是知道了即便只有一世的父子情分,带喝了孟婆汤再入轮回便前尘尽忘,宁公之灵还是不由分说地安排好了一切。 父母待子之心,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贾琏扛着贾荀疯玩了一通,累的倒在炕上,扒着王熙凤的手不放开,笑着赖在旁边,说要王熙凤给他揉揉腰,王熙凤横他一眼,眼波流转,却也是伸手满足了贾琏的意思。 宁公之灵看完了他们一家玩闹,又将目光投向了贾蓉和秦可卿的院子。 “二弟,你算是好福气,后辈也算是人丁兴旺,你瞧瞧我这边,几代都是独苗儿一个,你让我如何能放下心来呢。” 宁国府几代单传的情况一直都是宁国公贾演的一块心病,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过。 荣公之灵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的心事,便也劝慰道:“大哥也不必太过忧心,我瞧着那孩子是个好的,守业应当是没有问题,如今他不涉入朝局,也算是好事一件,远离朝堂,只要有自保之力,后代子孙富贵闲人的日子总跑不掉。 何况我瞧着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不错,秦氏以后一定会多生几个孩儿的,大哥大可宽心。” 宁公之灵听了他的劝慰先是点头,随后又笑着摇摇头,“子孙后辈的事情,我这个已经作古多年的老头子还担心这么多作甚,儿孙自有儿孙福,且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与宁公之灵不同,荣公之灵也有他的烦恼所在,他低头去看在书房里独自品茶的贾政,还有在屋内 宁公之灵说完便不再往老宅里面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二弟,今日这酒你可喝够了?” 荣公之灵听了笑道:“自然是不够的。” “哈哈,那二弟便与我同去一饮尽兴如何?” “大哥之命,小弟岂敢不从!” 说罢,宁荣二公之灵便离开了贾家的老宅,十分默契地往起初他们买酒之处的酒库而去。 时逢年节,有的人欢声笑语,也有担忧的人在背后默默操心,可是不论如何,总是希望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 远在京城皇城中的贤阳宫里也是如此,当今下旨,说不必兴师动众,各宫自行在宫中守岁即可。 元春早就接到了内务府送来过年的东西,又命宫人将整个屋子烧得暖暖的,给底下宫人派了红包,许了伺候的宫人们今日不必都在跟前伺候,可以自己回屋去休息。 虽然不能大办,却也是诸人面上都有了几分自在,宫里伺候的人日子不好过,元春是女官出身,对底下这些宫人们的辛苦也十分理解,故而平时的时候,也不会向后宫里的一些嫔妃遇见心情不顺的时候,就苛待宫人。 九皇子在元春的精心照料下逐渐长大,因着他是顶着大胜的名头出生,当今对他也自然多了上心了几分,又因为九皇子是幼子。 在三皇子长大有了复杂的心思之后,当今便从心里喜爱与其余几个年纪较小的皇子相处,所以当今去贤阳宫的次数也不少,元春的在宫里的日子也还算是平静。 “娘娘若是累了,就早些歇下吧,今日是年夜,陛下每年都会去看皇后娘娘的。” 抱琴端来了洗漱用的水,见元春还坐在桌案前面看书,担心她夜里看书会扣了眼睛,便轻声开口劝元春去休息。 元春见她端着水过来,对她嗔怪道:“你怎么还亲自端水过来,交给她们就是。” 抱琴笑道:“难得能松快一日,我让她们都回去歇着去了,再说,从小到大过年的时候都是我跟着姑娘,我可是个再小气不过的,可不能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们。” 闻言元春放下手中的书对她笑道:“你就哄我开心吧。” 说完,元春看了一眼自鸣钟上面的时间,见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便将书收了起来,就着抱琴端来的水净了手。 “抱琴,你说母亲过年的时候,会想起我么?” 抱琴嘴角正噙着笑意,没想到元春竟然会突然问她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后,对元春笑道:“太太心里是最疼姑娘的,怎么会不惦记着,而且姑娘不是也给太太送东西过去了么,太太见了一定会开心的。” 元春听了抱琴的安慰,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话,又问起九皇子,抱琴笑道:“小殿下顽了一下午,已经睡下了。” 元春听了嗯了一声,随后便拉过被子躺下,抱琴见元春没有多少睡意,想了想又对元春说道。 “姑娘,九皇子也到了开蒙的年岁,姑娘要不要和陛下说说,早点儿给小殿下寻个先生。” 元春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道:“这件事不急,陛下心里是有咱们九皇子的,想来也有打算。 我要是多说,陛下会不高兴的,咱们的日子看着体面,实则不比皇后娘娘和陛下有情分,也就是咱们九皇子看着还能入陛下的眼,这才没有人敢慢待咱们宫里。 你看瑾妃,虽然这两年晋了妃位,可是陛下不总去她那里,那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得宠的昭媛顺心。 我比她也不多什么,一身荣宠全赖咱们九皇子,还是不要多言,免得惹了陛下厌弃。” 抱琴见元春心思已定,又已经闭上了眼睛,将身子转了过去,就知道今日是不能再劝了。 可抱琴想要劝元春的心思,一直都没有歇下来,她从小便跟在元春身边,如何能感觉不到元春心态的变化。 自贾政与王氏分家出去之后,元春行事的态度就变了许多,要说元春之前,不说是向其余的妃嫔那样急于邀宠,却也是动了心思的,每每在见当今之前,也会细心装饰,可分家之后,再见到当今,元春的心思总是淡淡的。 久而久之,当今来元春宫里,就只是看九皇子,便是留宿,也只是纯粹地留下来休息,元春的年岁正是好时候,这让满心都是元春的抱琴急的不行,劝了几次,元春都不是很在意。 这让抱琴也是十分苦恼,在这宫里做妃子的,靠的就是皇帝的宠爱,若是没了宠爱,那便是人人可欺,现在元春有九皇子,九皇子是当今最小的儿子。 当今还能过来看看,若是将来哪个妃嫔又生下了皇子,当今的心思就会转到别的妃嫔身上,到那个时候,元春和九皇子都没了当今的宠爱,这日子怕是会不好过,因此抱琴可算是为着元春用尽了心思。 抱琴见元春睡了,放下了帐子,自己则是在屋内的小榻上躺下,暗暗叹道。 “娘娘,您什么时候才能想开啊。” 可不管抱琴是怎么想到,最要紧的还是元春想怎么办。 年节之中自古以来就有许多忌讳,大徒也是如此,年节期间不好动工,直到出了正月,贾赦等族里找来的人,才出来接着干活。 期间,贾赦也见到了从当今从京城派来的人,接了当今的赏赐,随行而来的还有元春的赐礼。 当今的赏赐自然是极为丰厚的,手臂长的金镶玛瑙如意四对,珍珠十挂,金碗四对,貂皮六张,火狐皮八张,妆蟒二十匹,嵌玉腰带两条。 只见来人与贾赦笑道:“贾将军,陛下除了这些例行赏赐外,还有厚赏。” 来人说完,便另外宣道:“另赏一等将军贾赦朝珠两挂,黄缎十二匹。” 贾赦带着贾琏等家中男丁接了圣旨扣头谢恩,接了赏赐。 待宣完旨意,来人便到贾赦面前笑言道:“贾将军,陛下说了,让贾将军早日料理完这里的事情,待回朝有要事相托。” 贾赦急忙笑着应下,说这里工期已经完成大半,必然会早日回京,又让人领了来传当今圣旨的内侍们去休息吃饭。 待送走了传当今圣旨的内监,又有送来元春赏赐的内监上前。 史溁就见着来送东西的是在元春宫里见过的内监总管,那总管正与贾赦见礼说话,忽而见了史溁过来,急忙笑着迎过来,对史溁说道。 “老太太可来了,娘娘说了,要亲眼见着老太太安好才行。” 史溁听了笑问他道:“娘娘和九皇子在宫里如何?我们来了这里,倒是没法子递牌子进宫去给娘娘请安了。” 那总管内监急忙答道:“都好都好,娘娘和九皇子都好好的,来之前,娘娘嘱咐了半日,差点儿就没赶上陛下的车队。” 说话间,元春宫内的总管内侍百年招呼着跟来的人将元春给的赏赐送了过来。 先是赏赐了用来做法事的三百二十两,而后才是对荣国府诸人的赏赐。 史溁得的是一根沉香木拐,两柄如意,上面刻着富贵福寿的金锭十个,宫绸八匹。 贾政得的是玛瑙枕两对,新书四部,上用宫缎六匹,贾赦比贾政得到的多一些,因着贾赦身上有爵,贾政身上无爵且已经分家,贾赦便比贾政得到的多了金爵和银爵各两支。 邢氏得的与王氏是一样的,只是宫绸不同,王氏的宫绸看着比邢氏的用的金银线用的更多,更加华丽一些。 邢氏对此根本就不在乎,王氏乃是元春亲母,元春略有偏心不是什么大事,且她如今已经不屑与王氏争什么高下,自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且元春也没有做得出格,只是花样纹路不一样罢了,数目都是一样的,故而邢氏接了赏赐,吩咐身边的丫鬟沫儿收好,便退到一边,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 接着便是贾琏与王熙凤的,他们二人如今有职,便与还在闺阁中的宝玉诸姊妹不同,只比贾赦与邢氏的少上两分。 宝玉等诸姊妹得的便是比贾琏和王熙凤更少一些,都是一些文房四宝,宫扇等物。 因着史溁多次进宫之时,提起了宝玉与贾环等人都好,又将宝玉等人功课拿给元春看,元春这回赏赐便是带上了贾环、贾琮的人的份。 他们都在上学,故而元春给他们的赏赐中各有新书两部,内容尽为圣贤书之列,又有上制之文房四宝,上用宝墨,贾琮、贾环等接到元春之赏都心内高兴,更加用功不提。 随着元春赏赐而来的自然还有元春让随行内侍给史溁、贾政还有王氏的信件。 贾政对于上次元春在宝玉亲事上的做法,很是合他心意,故而也想看看元春给他的信件中都写了什么,便和同样心中急切的王氏一起,与众人告辞,各自回房。 史溁将元春给她的信拆开去读,信中内容先是问好,又说了许多对家人的想念等语,倒是都是平常的内容。 史溁看了信之后,便让鸳鸯将信收好,好生放起来。 与史溁这边信的内容不同的是,贾政和王氏收到的信中则是多了几分内容。 元春给贾政的信里叮嘱贾政做事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给王氏的信中则是叮嘱王氏要照顾好宝玉,让宝玉好生读书。 又言明让王氏不要忽略贾兰,王氏见元春信上说元春在宫中日子过得安稳,担忧的心也是放下了些许,只是上次她给了元春生子的方子,久久不见元春再传出喜信儿,心里多有遗憾。 “太太,娘娘心里是惦记太太的,您看娘娘赏下来的缎子真好看,太太让人裁了来做衣裳一定好。” 彩萍不只一次跟着王氏接元春的赏赐,自然知道王氏在这个时候,最想听的就是元春念着她的话,只一味地在一边恭维王氏。 不只是宫绸,王氏每看过一样,彩萍便在一边说好话,还说这些东西,和王氏极为相配。 王氏也正在看元春赏下来的东西,听了她的话,也是笑得开怀,她在开心之余,又厚赏了身边的几个丫鬟。 贾赦和贾琏在招待好来传赏赐的内侍后,便来与史溁说了当今命人传来的那句话,史溁知道在金陵的时间不多了,便与贾赦商议让人加快赶工,而她自己则是加紧了其他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