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您让鸳鸯姐姐拿钱做什么?我出一趟门,哪里需要拿这么多银子,几两银子就足够了。” 史溁一边挥手让鸳鸯赶紧去,一边对宝玉笑着解释道。 “这二百两银子不是给你的,而是我准备让你给蒋玉函的,听你说他是被人赶出来的,身上不定有多少钱。 在忠顺王府里他不得自由,可也是锦衣玉食,骤然从那里出来,必然是会不适应的。 他在外少不得要花费多少银子,便是安家置地也都需要银两,你带了予他,帮他渡过难关,这才是好朋友该做的事情。” 宝玉没想到这些,经过史溁提醒,这才明白过来,正欲向史溁道谢,却听得史溁又与他言道。 “我听你说,你是与几个朋友一起去?” 宝玉点头回答道:“是的,韩奇他们都去。” 史溁思索片刻,对宝玉说道:“他们几个我想应该也会有人给蒋玉函带些钱,只是他们几个并未成家。 应该和你的情况一样,手里有没有多少钱,他们能拿出来多少我也不好估算,只好拿二百两给你。 你看着他们给多少,你明着也给多少。 有剩下的,你自己找个机会偷偷给他,不叫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宝玉一听有理,这样不显得自己鹤立鸡群,也不让拿的少的人尴尬,便急忙答应了下来。 鸳鸯这时也将一沓小面额的银票取来,史溁亲手交给了宝玉,宝玉得了史溁的支持,那副心虚的模样没有了,快步走出府去。 鸳鸯将宝玉的转变看在眼里,不由得问史溁道。 “老太太,我记得那个叫蒋玉函的不就是连累了上次宝二爷挨打的那个。 老太太怎么还放心让宝二爷去见,若是被政二老爷知道了,不是又要……” 史溁带着鸳鸯继续往东院走,见她心中有疑问,便解释道。 “那人性情不错,又是一个颇知恩义的,比之那些有身份的人心肠都强些。 宝玉与这样的人有来往,不是一件坏事,宝玉将来成婚后,也是要出去住的。 有这样的人来往,知道的消息多些,总不至于被人坑了去。” 鸳鸯深知底下人捧高踩低的做派,又知贾政如今过的日子,比荣国府平淡了不知多少倍,便也能预见到宝玉将来的日子必然有落差,也觉得史溁说的有理。 因为有了耽搁,宝玉便带着茗烟急匆匆地出了府,先是与一众朋友们会合,果然,与当初都想与蒋玉函相见相比,如今竟只剩了廖廖几人。 算上卫若兰,冯紫英,韩琦,陈也俊,水溶,竟是另外只有宝玉和剩下一人。 他们几个见了面,便听冯紫英说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如今住在郊外一处宅子里,你们叫马车跟着我的马车走,别跟丢了。” 几人虽都会骑马,但是国丧期间,他们不敢在街上策马奔驰,就怕犯了忌讳,便雇了车,赶往蒋玉函的住处。 话说蒋玉函离了忠顺王府,这日子平淡下来,忙碌了一些时候,才算是有个容身之所,京城价贵。 说的不仅是坊市上面卖的东西贵,最贵的便是京城的宅子和土地,蒋玉函买了宅子,盘完铺子,又置了地,积蓄也少了大半。 不过,好在是从那个规矩大,让人窒息的地方出来了,他心头松了口气,虽然吃的用的,都不再如从前,可是,他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几倍。 正悠然自得间,蒋玉函便听得院外好似有马车声,他心头一紧,心道:“莫不是忠顺郡王不愿意放过自己,又跟着寻到了这里来?” 他面露哀伤,走出去一看,却见不是忠顺王府的人,而是许久不见的几位王孙公子,他自然上前问好。 “各位怎么来了?” 蒋玉函见其中还有水溶这个小王爷,更是觉得紧张,他虽然知道水溶为人,但是毕竟也是个王爷,若是他想要将自己带回府中,自己也是推脱不得的,只好面对。 却见水溶说道:“我们听说了你从忠顺王府出来了,便想着来看看你。” 说着,他四处打量了一下蒋玉函的新住处,还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里还不错。” 宝玉从听了蒋玉函被人哄出,便心内担忧不已,此刻见他站在眼前,便急忙问道。 “许久不见,你的日子可还好过?” 蒋玉函当初被忠顺郡王带回王府不久,便知道了宝玉因他之事挨打,心内亦为宝玉担忧不已,后来听说宝玉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几年过去,见宝玉已经与当初模样变了许多,也是感叹,开口答道。 “都好,都好,各位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屋一叙。” 众人亦有此意,便都跟着蒋玉函进屋,他一边吩咐服侍他的小厮上点心,倒茶,一边引了几人上炕。 待茶点皆到,蒋玉函亦坐下,冯紫英才问他道。 “到了这里这么久了,竟还未贺过你乔迁之喜,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别嫌弃。” 冯紫英家境不比其他人好,比其余几人更知道银钱的要紧处,出门前便打定了主意要帮蒋玉函一些。 众人看去,是一封三十五两的银子。 陈也俊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方才就觉得你怀里鼓鼓囊囊的,原来是揣了银子在里面。” 他说着也从怀里掏出荷包来,从里头数了三十两的票子给了蒋玉函。 有了两人起头,众人皆拿出银子来,有的拿的是银子,有的则是拿的银票。 宝玉亦拿出银票来,只是他比其余人或者拿三十两,或者拿二十两多些,他给了五十两银子。 这一手笔顿时,惊倒众人,众人如何不知宝玉脾性,也知他在家中的难处,不知道他如何就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忠顺郡王对贾家不满久矣,在与蒋玉函说话间也透露了不少,更是说及宝玉之时,更是贬低得不行。 蒋玉函自然不信,却也知道了宝玉在府里看似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实则如同被人摆布的牵线木偶一般的处境。 前段时间,荣国府分家一事,更是被忠顺郡王好一顿嘲笑,言语中说,贾家当初像宝贝一样的一家子,如今灰溜溜地滚出不属于他们的地盘了。 忠顺郡王言及此事时,蒋玉函正在身边侍奉,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知道宝玉不易,他急忙推拒道:“宝兄,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何就拿出这么多来,快收回去。 这么多钱,怕是令堂予你两月的花销了吧。” 蒋玉函不是不通俗务的人,反而他更清楚这些王孙公子们一月的零用是多少,故而有此说法。 不料,宝玉却将银票塞进蒋玉函手中,对他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家里从来都没短过我的用度,倒是你,如今可要精打细算地过了。” 蒋玉函不想收,可又怕自己已经收了别人的,不收宝玉的宝玉,让宝玉脸上过不去,正为难之际,便听得水溶老神在在地说道。 “他给你,你就收着,如今他可是比我有钱的多。” 水溶开口,蒋玉函这才收了,不过,水溶方才的话,让众人都十分惊奇,宝玉原本是一文钱都难得做主的人。 如今怎么就一下子拿五十两都不眨眼了,众人急忙问宝玉是得了什么际遇。 宝玉不好意思地挠头,他不想说这钱是史溁这个祖母给的,就见水溶道。 “他家老太太予了他几个上好的铺子,每月都有进项,早是个富人了。 我和卫若兰在他家里学习,早就想做个劫富济贫,只可惜没有机会。 这下,倒是你赶上了,也算是遂了我们两个的心愿。” 史溁给宝玉铺子是事实,所以众人皆问宝玉他的铺子在何处,宝玉答了,众人果然信服,都对宝玉羡慕不已。 他们都还未成年,家中父母长辈都少有让他们动钱的意思,便是想要些什么,也是得攒月钱才得。 怎及宝玉有自己的家业好,即便只是几个铺子,那也够他们眼馋了。 于是,便在水溶的故意带领之下,几人以茶代酒,猛灌了宝玉几杯。 蒋玉函见宝玉的银钱有来路,便也放心收下,接着直接加入了众人,闹着给宝玉敬茶。 面对他们这些人,宝玉不忍推辞,便都喝了,不多时便要如厕,思及史溁嘱咐他找机会的事,他便闹着要蒋玉函陪他一起去。 众人嘘了宝玉几声,便放二人离去了,宝玉这才得以找到机会和蒋玉函独处。 先是解手,随后,宝玉便将蒋玉函拉住,将剩下的一百五十两银票,都交给了蒋玉函。 蒋玉函不想宝玉此来,竟然带了这么多银子,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宝玉见他模样,便知他必然是缺钱的,心中感叹自己行事还需要和史溁好好学习,口中安慰蒋玉函道。 “我知你立业的难处,好在我比你强些,便少不得多帮你一把,你别推辞,权当是了我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