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才了薛宝钗的事,又听闻王氏重病,他不得不一改深入简出的做派,到荣国府亲自来探听消息。 他嘱咐方氏要照料王氏,方氏温柔地答应了下来,不过立刻她便说了一件其他的事,将王子腾的心思从担忧王氏上引开。 不过,王氏重病,若是就此一病不起,那也是会影响贾王两家的关系的。 王子腾心中除了有对妹妹的疼爱,更多的还有对家族关系的考量,王家此时与贾家之间的差距又变大了,隐隐有超过王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 王子腾心里说不着急都是假的,心思缜密的他,又不敢如王家老爷子那般凭着战功行事,他的那些战功还不够资格。 因此,即便是王子腾暂时将此事搁下,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连带着方氏问了他好几处与人来往之事,他都说让方氏自己做主就好。 而在方氏离开之后,鸳鸯也按照史溁的办法,去送了东西,无意之中,将消息“泄露”给了李姨娘。 不出史溁所料,在得知了王氏的位置真的坐不稳了之后,她果然有了动作。 隔天,在赵姨娘借着史溁给她的底气,又一次以指派活计为由,刁难李姨娘的陪嫁丫鬟的时候,李姨娘终于露出了她的爪牙。 她带着两个丫鬟高声呼喊着赵姨娘欺负她,克扣了哥儿的用度,奶娘抱着李姨娘生的儿子,那孩子的哭声传了好远出去。 史溁派去守着的人,在面对附上子嗣的事情上不敢大意,先将扑到李姨娘身旁撕打的赵姨娘给扒拉开,便带着一大堆人,齐齐到了荣庆堂外面。 听说李姨娘这么快就闹了起来,史溁惊讶得一挑眉,这么快吗? 看来这背后主使真的就是这个李姨娘,鸳鸯等丫鬟们在屋内就听见了外面孩子号啕大哭的声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不过,心中有了成算的史溁则是露出了一丝隐藏的笑意。 还好她从赵姨娘在她面前说李姨娘的那些坏话,让她意识到这个李姨娘虽然有点儿小聪明。 但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手段狠辣却稚嫩,又急于翻身,是个沉不住气的。 既然心有所图,又急于求成,那就不难对付。 听着外面那孩子的嗓子都哭哑了,史溁皱了皱眉,对着碧玺道。 “你去找个嬷嬷来把孩子抱过来,这孩子这么哭下去,嗓子就要坏了!” 碧玺听着孩子哭成这样,也心疼,史溁一吩咐她便急忙出去,叫了荣庆堂里,一个妥帖和顺的嬷嬷,便从奶娘手里将还在啼哭的小哥儿给抱进了屋。 进屋哄了一会儿,小哥儿依旧在哭,史溁让鸳鸯去拿了她柜子里放的糖霜来,沾了一点,点在小哥儿嘴里。 有了甜味儿,小哥儿逐渐不哭了,史溁这才让嬷嬷抱着小哥儿到了内室,碧玺也跟着过去一起看顾着。 “去叫她们进来罢!” 有了史溁的允许,在门外守着的丫鬟,才敢把两个钗环乱钩,衣服染泥,互相对瞪眼睛瞪得像乌眼鸡一样的李姨娘和赵姨娘,外带参与了动手的,在她们二人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一起带了起来。 赵姨娘今日得了史溁的宠信,她是众人里头走在最前面的,一见到史溁,便扑通一下跪在史溁面前,用帕子抹泪。 “老太太,老太太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我是按照您的吩咐管理梨香院里面的大小事情的,可是李姨娘她故意找茬,天地良心那,我可从来没做过那样的事!” 赵姨娘声泪俱下,很快就哭湿了手帕,一副凄惨的模样。 史溁早就了解她的脾气,对于她的这些卖惨的举动视若罔闻,反而,绕过了她的身影,往那一大堆人里面看去,皱眉问道。 “谁是哥儿的奶娘?” 见史溁对她的一番哭诉不为所动,她就已经知道了在史溁面前哭是没有用处的,于是她收起了哭声,只跪在史溁脚边,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听闻史溁问奶娘,小哥儿的奶娘急忙从后面回答。 “回老太太,是我,我是小哥儿的奶娘。” 史溁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扫了她几眼,见不是府上派去的奶娘,她便冷声问道。 “你是跟着李姨娘从平安州来的?” “正是,我是李姨娘娘家的家生子,小哥儿出生前两个月,我就到李姨娘身边了。” 史溁只说了一句话,然而她却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的话。 史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就是想要在她面前表明,自己的身份资历。 史溁也愿意给她一个炫耀的机会,顺着她的话接着往下问。 “这么说,早上孩子一出生,你就在她身边照顾着了对吗?” 那奶娘点头回道:“正是如此,小哥儿的一应起居,李姨娘大多都交给我来负责。” “那在刚才李姨娘和赵姨娘两个起冲突的时候,你也是一直在场的?” “是的,当时我在给哥儿喂奶。” “其余的奶娘呢?” 奶娘回忆了一下,才答道:“她们在给哥儿洗换洗的尿布和衣物,并不在场。” “咔啦!” 桌上的茶杯直直地砸在了她面前,碎瓷片散了一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下吓得一激灵,就听得史溁怒道。 “既然你一直都在,哥儿怎么哭得嗓子都哑了? 你身为奶娘,就不知道避着点儿人,不让哥儿受到惊吓吗?” 奶娘闻言一惊,她支支吾吾地对着史溁回答道。 “当时场面混乱,赵姨娘在屋子门口就扯了我们姨娘,实在是……被堵在屋里没处可躲,我抱着哥儿……不能上去拉架,就只能干着急了。” 史溁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冷笑道。 “门走不了,窗户呢? 你别告诉我说,赵姨娘身长十六尺,从门口一直堵到窗户!” 史溁冷笑完,随手指了赵姨娘的那个叫彩霞的小丫鬟,问她道。 “彩霞,你来说,你们姨娘在什么地方和李姨娘动的手,随后又如何撕扯成了这般模样!” 彩霞比贾环也就大半年,她还是个孩子,被史溁点名,一个哆嗦,随即扣头答道。 “回老太太,我们姨娘,她……确实是从李姨娘屋里把李姨娘拉出来的,不过那是因为李姨娘说我们姨娘克扣了给小哥儿的布料。 我们姨娘没做过这样的事,有的也只是从李姨娘的份例里面拿了点东西,哥儿的东西,我们姨娘是绝对不敢动的。 我们姨娘气不过上前去拉扯,不过我们姨娘将李姨娘从屋子里面拽出来之后,李姨娘屋子的门口就没在堵着了。 反倒是原先在院子里的奶娘抱着孩子在屋门口站着,跟着李姨娘一起喊着我们姨娘克扣哥儿的东西。” 此时,史溁派去暗中看着两个姨娘的人也开口说道。 “老太太,彩霞没说谎,哥儿的奶娘确实是后进屋的,我在边上亲眼所见,绝对做不了假。” 对于自己派出去的人,史溁还是相信的,于是,她沉声问奶娘。 “你还有什么话说?” 奶娘被人当众戳穿谎言,浑身发抖,不过,她还是咬着牙回答。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见赵姨娘少给了我们姨娘东西,我就心中不满,将给小哥儿的东西,藏起来了一些,挑唆我们姨娘去和赵姨娘理论。” 她说着,突然一头磕在地上,碎瓷片划伤了她的额头,流出血来,不过她还是坚持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我们姨娘信任我,对我说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无论我说了什么,她就都信了。” “老太太,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和我们姨娘没有关系。 是我觉得她性子温和,被人欺负了也不愿意吭声,这才想要激一激她,老太太这一切起因都在我,我们姨娘是无辜的。” 比起一直生活在荣国府里的赵姨娘,李姨娘就对府里的事情了解没有那么深了。 虽然在她刚到的时候,已经有人专门给她讲了府里行事的规矩,她还是不怎么习惯。 不过她从她父亲那些小妾身上见到的东西多了,也明白梗着脖子的人是得不到好处的,所以,几乎是在赵姨娘扑倒在史溁脚边的时候,她也跟着跪下了。 但是她现在是惊讶的,因为她没有想到,赵姨娘身边的人会这么听老太太的话。 她有些不解,这身边的丫鬟难道不应该为自己主子保守秘密吗? 怎么府里老太太一问,那个叫彩霞的丫鬟,竟然连赵姨娘克扣自己东西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她就不怕自己主子被老太太罚了,回去找她麻烦?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奶娘为了保护她,已经选择了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她作为奶娘的主子,在这个时候不能一点态度都没有。 于是,李姨娘的眼中流出两颗大大的泪珠,她哭着对奶娘道。 “你怎么这么糊涂,左不过是少了几匹绸缎的事,算什么大事,怎么好就这么闹起来。 赵姐姐,喜欢那些花样,给她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