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被花朵全开的消息给惊了一下,善于怀疑和脑补的他,已经开始在想这种异象是不是因为他身带龙气的原因导致的。 而且,若是真的有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存在,那是不是证明他之前的做法都错了。 他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既渴望见一面,又不敢去见的人,是否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他的父亲,祖母,还有他的妻子,他们是不是都在他身边看着他? 不,曾经在他身边看过他? 一想到这里太上皇就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发麻,然后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你们府上的暖房在哪?快带z……我去看看!” “在这边,您请!” 贾赦上前一步,跟在太上皇的身边,为太上皇引路。 史溁则是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行人皆往暖房而去。 走在路上,史溁悄悄地往走在前面的太上皇身上看了一眼,就发现,太上皇整个人走路似乎都没怎么用手中的拐杖。 应该是激动了吧! 史溁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敢多看,毕竟有人一直被看的话,是有感觉的。 史溁可不敢盯着太上皇看多久,不说怕这个封建礼教定下的规矩吧,也怕出宫来到宁国府感情突然爆发的太上皇误会什么。 万一一个眼神不对,让太上皇以为自己在怨恨他当初硬是把贾代善给从家里叫出去打仗受伤,那就不好了。 对于这种大boss级别的上司,还是守规矩最为保险! 好在,宁国府为了方便主子们在冬日里也能随时随刻赏花,将暖房建得离主院很近。 众人没在冷风里面走多久就来到了暖房。 一到这里,琥珀便将人引到了暖房里。 一进到屋子里面,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气,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屋子里的景象给惊呆了。 屋内一百多盆的曼珠沙华都开出了绿色的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暖黄色的烛光,将碧绿的的花瓣照透,这得花朵就好似用上好的和田碧玉雕刻而成的一样。 “嘶~” 身后传来了惊讶的抽气声,不知道是哪个跟着一起来的下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史溁皱眉回头一看,身后的人很多,根本看不出刚才那声动静是谁发出的。 没有发现是谁,史溁只好回头,之所以史溁不认为是哪个内侍或者宫女发出的声音,那是因为,跟着太上皇一起来的宫女内侍们,在感觉到惊讶之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捂着嘴,怎么还能发出抽气声,那就只有她们宁国府的下人才能了。 史溁因为见过这种绿色的曼珠沙华,所以在最初进屋的时候,有那么一些激动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其余的人可就不行了,贾赦被眼前的翠色耀了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上皇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平静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的眼神里面的震惊,丝毫不比贾赦少。 “陛下,有了这些药草,所有人都有救了!” 见太上皇看着满屋子的翠色曼珠沙华,久久都没出声,史溁不得不出言提醒。 刚才她让人煮的水,应该只能压制一段时间,而不能解开这种毒素。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制造解药的原材料,那最应该做的,就是把会做解药的人叫来,赶紧配制解药。 “对!” 太上皇在史溁的提醒下回神,他如梦初醒一般,对着身后喊道。 “张太医!张太医呢?” “回陛下,张太医方才进府的时候,就被您给派到药房制药了!” “嗯,叫他过来,嗯,不,你们几个亲自捧上这些花,去药房交给张太医,让他务必明早日升之前,将解药配好!” “是。” 一众内侍纷纷在太上皇的命令下,搬起这些曼珠沙华,一溜水地在焦大的带领下往药房而去。 宫人内侍都被太上皇派去搬花,这一时半会儿的,太上皇也回不了宫了。 于是,史溁便将太上皇请到了正堂屋内坐下,重新又上了一轮茶水和点心。 坐在正堂里,太上皇的心情依旧不平静,他一连吃了三块鹅油松瓤卷,喝了一大杯上等好茶。 当他想再从碟子里面拿一块的时候 他身边的掌事宫女忍不住出言相劝。 “陛下,夜深了,油腻的点心吃多了容易积食。” 太上皇皱眉,扫了她一眼,然后转手拿起了牛乳菱花糕。 掌事宫女见状,不敢再劝,只得退回去,然后对着身后的一个小内侍说了两句话。 史溁耳朵尖,把那掌事宫女的话给听得清清楚楚。 她吩咐旁边的人去准备一些山楂水,想来是怕太上皇吃多了东西,一会儿消化不掉,然后再折腾。 “我听承燊说,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重道轻释?” 太上皇在吃了一共六块点心,喝了两碗茶之后,突然端着掌事宫女递过来的山楂水开口问道。 问了之后,还像是没事人一样,又喝了一大口山楂水。 咕噜! 史溁都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这是炸雷了吗? 太上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 难道现在不是应该操心一下,张太医那解药能不能配制成功吗? 不然,要是解药没成功,贾蓉死了,秦可卿,她的亲孙女,年纪轻轻的,可就要守寡了啊! …… 史溁抬头瞟了一眼太上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不说人家能当那么多年皇帝呢! 时刻都不会忘记天下江山,他们这些人,再出息,至多也就是惦记着自己的家族,如何保住现在拥有的地位。 见到太上皇之后,史溁才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想到之前,这些事情,都是贾赦在外面周旋。 史溁的心中不免心疼起来贾赦来,这小子,无形之间为府上这些人顶住了多少压力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真的把周先生在课上讲的那些手段给说出去了。 好巧不巧,还被看似退隐,实则权柄未曾完全下放的太上皇知道了! 史溁就想用眼神,将贾赦烧个透光的大窟窿出来。 让你适当地表现一下自己,你就是这么在你的上司(当今圣上)面前表现的是吧? 你小子是不是飘了! 你这是要劝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心黑冷面,杀人不眨眼,特别小心眼子还记仇的大灰狼,放弃佛门? 她可是清楚地记着这位“腹黑大灰狼陛下”,在潜龙之时,可是经常在府里读经书,还经常跟一个有名的和尚讨论经文。 然后,你告诉我你建议他放弃佛门? 史溁看向贾赦的目光复杂中带着一种警告,贾赦看见了史溁的目光,心虚地躲闪了一下,然后开口回答太上皇。 “回陛下,是的,是微臣建议的。” “哼,自唐佛理传进来之后,佛门就一直在天下占有一席之地,你倒是胆子大,竟然说要让它没落下去。” 贾赦走到太上皇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然后开口解释道。 “陛下,微臣提出这个建议,实在是为了完成年初肃清风气的政令啊!” 说完,贾赦噗通磕了一个响头,太上皇闻言一挑眉,慢慢地说道。 “哦?那你说说,怎么重道轻释就能肃清风气了?” 贾赦又磕了一个响头,那声音很大,史溁低着头看不见贾赦的情况,只是听这磕头的声音,便知这磕的不轻啊! “回陛下,您应该知道那次查检京城各处寺庙、道观这件事吧。” “恩,朕知道。” 太上皇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贾赦说的这件事,然后就眯着眼睛看向了贾赦。 贾赦察觉到太上皇目光中的锐利,丝毫不乱,平静地解释道。 “这次查检,是京兆府邹大人带人亲自去往各处查检的。 查获了好多私下里干不轨勾当的和尚尼姑和道士出来。 大约有两千人,这个人数,想来陛下也清楚吧。” “嗯。” 贾赦接着问,太上皇依旧是嗯了一声,只是这次史溁能够感觉出来,太上皇在听到贾赦提起有这么多行鸡鸣狗盗之人的事情之后,情绪有了些许的波动。 “陛下,那您可了解过这两千人里头,有多少和尚,有多少尼姑,还有多少道士吗?” “不曾!” 太上皇确实不知道这里面具体的人数,他只知道一个总共的数字,然而就是这一个数字,便已经让他勃然大怒,恨不得自己亲自提刀上阵,将这些贼人给统统砍了。 太上皇的眼神开始变得幽深,里头似乎还有一些被压制住隐藏起来的风暴。 史溁感觉到太上皇周身的气场开始变冷,她担忧地望向太上皇面前跪着陈述事实的贾赦,准备随时抬出贾代善,用贾代善曾经在战场上救驾的事情,来保住贾赦这条小命。 史溁就是研究历史的,她可是太清楚了,任凭是多么开明的君王,也不愿意有人说他治理的国家不好。 那些敢于直言上谏的忠臣,虽然也很受君王的重视,但是,心里总会有点什么想法吧。 就例如:这些缺点,我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我知道了好好改呗,你非得在大庭广众下将这些都说出来,不是在下我的脸吗? 我干了一天的活了,就像好好休息一下,这也要管吗? 我就喜欢养个宠物,养只鸟,又没抢你家的,你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我今天,想念贵妃了,不想去皇后那,再说我已经连着半个月去皇后那了,我想换个人跟我说话,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也要管啊! (这条不建议男士使用,会被打的你妈都认不出来你——忠告) 这道理是很浅显的,就算是一个老师,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在他有事出去之后回来,被人告了一状吧! 这就是人性!理智之外,最真实的情感! 碰到一个明君也就罢了,要是碰上一个昏君,你再头铁,那可就真的是九族消消乐了。 然而,现在的贾赦,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史溁急的顾不得什么不能直视君颜这种规矩了,平均两秒一次,观察太上皇的脸色,就怕太上皇突然来一句,抄家灭族什么的。 可别奋斗一圈,消除了皇帝儿子的不满,反倒惹怒了皇帝老子! 不管史溁心里怎么骂贾赦这个憨憨,贾赦还是开口继续说他的话。 “这两千多人里面,有五百多是和尚,一千多人都是尼姑,剩下的那些才是道士。 而且,那些道士,也大都是卖一些见不得人的药,并未奴役女子。 其实,得知了其中的事情之后,最让微臣痛心的,就是那些被迫卖笑的女子中,她们大多数都是这些年来,那些假庙和假尼们从各处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这些女子身契在人家手里,做什么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知道了这些事情,微臣可是愁的好几宿都没睡着觉,陛下年轻的时候,也曾多次微服出访过,知道底下百姓们过得艰辛。 有许多百姓家都娶不上媳妇,还得靠典妻来求子。 然而,实际上不是咱们大徒没有女子,而是许多都被这些人给掳了去,只供他们享乐玩耍。 微臣痛心啊!” 说着,贾赦的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面流了下来,他以头抢地,哽咽着说道。 “陛下啊,我的陛下啊,咱们大徒想要强大,成就万古基业,不能少了人啊! 咱们大徒若是人少了,那将来万一再起战事,找不出壮丁来打仗怎么办啊! 陛下,这次北狩之乱,咱们大徒就损失了好几万的人,这些要是转成税子,那朝廷每年又会有很多进项,也能将那些急需要修缮的工事给修了,该办的事情给办了。 所以,微臣才建议要收拾他们这些混蛋啊!” 太上皇听了贾赦的话久久无语,随后他叹了口气,然后轻声对贾赦问道。 “那为何,要放道士一马呢?难不成就只是因为在你们抓的人里头,道士的人少? 这万一,只是京城的人少,外面反而情况反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