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冷,酒馆里面给来吃饭的客人上的都是滚烫的茶水。 好在,那桌人已经吃了一段时间了,茶壶里的水,不似刚端上来那般滚烫。 男子直接将整个壶都浇了下去,瞬间就将张华的整个脸给烫红了。 “嗷!!!” 张华刚被烫的时候,其实是懵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痛觉就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张华便觉得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 “你好好看看,这哪有什么姑娘!” 张华的脑子更懵了,但是好在,经过这一番,他的酒醒了大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然后又抬头看向了前方。 尤三姐儿老大一个人就在前面站着呢,这里怎么就没有姑娘了? 而且现在看来,自己刚才根本就不是幻觉,尤三姐人就站在那,这个尤家三姑娘刚才一定和自己说话了。 “怎么了,我看清楚了,这不就站着一位姑娘吗?” 张华抬起手来,指向素衣男子,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尤三姐儿。 素衣男子自然知道这个醉醺醺的汉子用手指的是他身后的姑娘,可是,那位姑娘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来到酒馆的。 因为他,无端地牵连了人家姑娘,素衣男子便觉得心中愧疚。 大徒的女子无一不把名节看得极为重要,很多女子甚至还将名节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这位姑娘看着就柔弱,万一 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将她吓到了,那可不是他为人之道啊! 思及此处,素衣男子便悄悄地转了转头,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位姑娘。 果然在那位姑娘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的情绪,不过,那位姑娘将自己的情绪硬是压了下来,并未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素衣男子心中暗暗点头,他对身后这位姑娘的评价更高了一些。 “哼,人家姑娘才来,这酒馆里的诸多眼睛都看见了,你竟然想用这个糊弄我,我看你不是瞎了,而是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 张华听了,却也火气上来,他正好好地和“尤家三姑娘”说着话,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愣头青,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那热水,怎么就直往脸上呼呢,自己的脸呦,都不用看肯定是烫伤了,这让他一会儿怎么去找春香院的花露姑娘啊! 什么人啊?什么人刚来,你是没看见吗? 刚才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们两个人好好的说话,就太无语了,什么时候来呀你?给我来了一下。 “是你先打的我,你倒委屈起来了,这真是反了天了!” 说着,张华一低头看见了素衣男子手中的佩剑,不由得冷笑道。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学人拿把烧火棍都比不上的东西,在外面充门面。” 身后姑娘的反应有些呆,素衣男子看到刚才这个醉鬼硬是要上来跟她攀亲戚的时候,姑娘拿帕子的手都颤抖了。 那一定是害怕了! 其实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人家好人家长大的姑娘,被这等混混调戏,不知所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该死的,怎么就有这么多讨人厌的人,灌了两口黄汤就找不到北了! “哼,你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人家姑娘刚从门口进来,是来给姐姐取补身用的鸡汤的,才进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素衣男子气愤不已,然后他用拿着剑的那只手一指端着鸡汤回来的小二,大声问道。 “小二,你来说,这位姑娘是不是后来的!” 小二正端着刚从炉子上面拿下来的鸡汤,生怕洒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忽地,眼前出现了一柄剑,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将鸡汤给脱手扣了。 他慌忙地将手中已经倾斜的托盘摆正,然后才在剑鞘的直指下,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 “这位姑娘确实是刚才才来的!” “怎么可能!” 张华惊呼出声,他的眼中的怒意就要化为实质涌出。 “你说谎!刚才她还一直和我说话,怎么就是刚来的! 你这小二,亏我还多给了你赏钱,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们掌柜呢?叫你们掌柜出来,酒馆有这样是非不分的小二,还想不想开了!” 张华全然不信小二说的话,认为小二是在故意偏帮那个素衣男子欺负他,便嚷嚷着要见掌柜。 “这位客官,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以和我说,不要为难我的小二!” 酒馆掌柜原不想管这件事,他是开酒馆的,每日不知见过多少醉汉。 那喝多了哭爹喊娘的,抱着筷子筒说是枕头的,非要钻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的,还有起来跳舞的,比比皆是。 他见过最离谱的一个人,他喝醉了,抱着烧鸡喊老婆,还对着桌子腿喊爹,说是要娶那烧鸡当老婆,桌子腿爹不让,他苦苦哀求。 赌咒发誓,誓要娶烧鸡为妻! 闹了足有一个半时辰,这才算完。 所以,今日这事儿,他都没放在眼里。 原因无他,就是三个字,习惯了! 任凭闹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管! 只要这些人不欠他酒钱,菜钱,随便去闹。 闹起来砸了桌子椅子,碟子盆碗,那怕什么? 谁砸的谁赔呗! 不赔? 那不好意思,你就别走了,什么时候把账结清了,什么时候再从酒馆的大门出去。 所以,从那才起,酒馆掌柜就一直在看戏。 取个乐子,不好么? 不过,眼前这人,他不怕他闹,但是他话里话外,在平白地诬陷他酒馆的小二,这是他接受不了的。 说小二不好,那不就是在说他识人不清吗? 说小二不好,那不就是在说他开的酒馆不好吗? 这点,他可不能忍,他家几代都是开酒馆的,这不是砸他们家招牌吗? 于是,酒馆掌柜便从尤三姐儿身后的角落里面走到了张华前面,将小二护到了自己身后,面带严肃地对着张华说道。 “而且,现在正是饭点儿,在我这里吃饭的客人也多,若是你实在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张华正在气头上,是谁的劝也不听,他轻蔑地打量着穿着旧衣服,用布条系着头发的掌柜,嘴角一挑。 “你就是这儿的掌柜?” “正是!” 酒馆掌柜不卑不亢地回道。 “那好,你在就好,你来评评理!” “请讲!” 张华不耐烦地说道:“我,在这吃饭,是不是你的客人?” “是!” “那我在你这儿花钱吃了饭,你们这儿的小二,怎么帮着别人欺负你们这儿的客人呢?” 掌柜依旧不紧不慢地回道。 “你是我们酒馆的客人,我们自然是会帮助你的,可是我并没有看见我这里的小二欺负你!” “嗯,你们知道就好……什么?你说什么?” 听到前半句,张华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掌柜还是个明白人,但是听到后半句,他便又怒气冲天起来。 “你说,你没看见他欺负我?!” 张华不可置信,然而酒馆掌柜依旧是那般淡然的模样,平静地回答他。 “对,我没看见他欺负你。” “反倒是,我看见你借着酒劲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别的客人动手动脚。” “呵呵呵!” 张华被酒馆掌柜的话给气笑了,他笑着说道。 “我动手动脚?我对她动手动脚,那也是她该受的! 给她几分颜面,便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真当老子找不到比她秀气的人了? 老子对她动手动脚,那是老子看得起她,若是她生的难看,老子瞧都不会瞧上她一眼!” “你……” 酒馆里的人听了张华的话,哄堂大笑,谁都看见了他对素衣男子不轨的动作,此时听了都以为张华这话是在说素衣男子。 时下,许多有钱人,不满足找样貌齐整的丫头伺候,许多人也都专门去牙行那里,专门找一些,还没有生出胡须的少年,带回家中,充做伺候酒水的奴婢。 众人之前见张华对生的秀气的素衣男子上手,都以为张华也有这样的癖好,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素衣男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张华刚才那几句话,分明是将他也当成了那可以随便供人取乐的人看待,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虽然家中已经落魄,但是也是世家出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侮辱于他的。 “我告诉你们,若是她今日,不在这跪下向我磕头道歉,今儿个这事儿就算是没完!” “不知从哪出来的下贱胚子,娘老子头上戴多少顶绿帽都不知道,更别说,这生出来的是不是什么老子都认不清的野种! 冠了人家的姓,装什么贵家子儿……啊!” 张华里外里都是在指责尤三姐儿的官家小姐身份不正,他十分清楚尤老娘干过那些事儿,心里也曾怀疑过,这尤老娘两个女儿到底是不是那个短命鬼的。 只是一直都没有答案,不知道真相,却不妨碍他拿这个编瞎话恶心人。 而且,他也想好了,如果尤二姐儿和尤三姐儿最终不能落个身败名裂,那这两个绝美的美人可轮不到他收入房中。 这可不行!他觊觎二人的美色已久,誓要得到二人。 只有这两人的身份远远不及他,他才能得手。 所以,一有机会,他就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说特说,尤家和薛家的坏话。 什么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尤家老娘不为夫家守节,反倒带着早死夫君留下的家产和两个孩子另嫁,辜负了夫家对她的厚恩。 还有薛家人为富不仁,贪慕权势,假借皇商的名号,在薛家铺子里面售卖的物品以次充好。 薛家的首饰铺子用的金银都是假的,薛家手里的米店,卖陈年发霉的米,吃死了好多人等事。 总之,比之忘恩负义、嫌贫爱富的尤家,薛家所犯的事情,是说也说不完,近乎罄竹难书了。 尤三姐儿自然明白了张华的意思,她不禁气红了一张脸,她娘却实是做的不对,可是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 她和她姐姐尤二姐儿确实是她们爹的女儿,这一点做不得假的! 而且她比她姐姐尤二姐儿知道的还多,最开始的时候,她娘遇见那些村子里贪图她娘美色的人,都被她娘打跑了! 她娘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娘是好人! 张华这么污蔑她们两姐妹的身份,就相当于连她们那死去多年的爹都给扣上屎盆子了。 尤三姐儿气的浑身僵直,平时伶牙俐嘴的她,此时面对张华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啊!” “你竟然敢打我!” 张华被素衣男子呼了一个大巴掌,左边半张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看不见自己是有钱人吗?竟然敢下这么重的手! 素衣男子呼了张华一个大巴掌之后,发现身后的姑娘被吓傻了,急忙将姑娘推到了柜台后面。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在下教训人,不小心吓到你了,还望你不要怪罪。 一会儿打起来,肯定不好看,在下也害怕伤了姑娘,劳烦姑娘暂且在此躲避,我只消一会儿就好。” “呃……” 不等尤三姐儿说话,素衣男子便不由分说地将尤三姐儿按到了柜台后面。 “姑娘躲好,千万别冒头,当心误伤!” 张华被人打了脸,自然不肯罢休,他高声叫骂道。 “哪里来的小白脸儿,一次又一次坏老子的好事。” 素衣男子手上拿着剑,张华见了知道自己赤手空拳的肯定是要吃亏。 他便一边叫骂着,一边一个箭步将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抢在了手里,然后横在身前,准备用鸡毛掸子防身。 他一抬头,便看见了素衣男子正和尤三姐儿说着话,还伸手去碰尤三姐儿,心中在来气的同时,也明白了几分。 “原来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竟是一对狗男女! 怪不得这么护着,原来是旧相识,早就暗通款曲了! 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好的,心里爱得不行,原来竟是一路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