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子嗣,没有夫君的疼爱,甚至是没有夫君的敬重,尤氏自己深知自己的处境。 她的处境甚至比不上同为续弦的邢氏。 邢氏不管怎么说,她还有娘家的胞弟,上次得到了消息据说还有族中的兄嫂给她写了信说是要来见她。 家里剩下两个妹妹,一个妹妹已经出了阁,还有一个妹妹也已经说了亲,不日就要出嫁。 不与宁荣二府的家私富贵来比,单论她们二人的娘家来看,邢家远远比她的娘家尤家要强。 邢氏进门的时候,嫁妆总共有五千两,而她,只不过带了宁国府给的一半聘礼,还有一些是大徒寻常的人家出嫁准备的东西。 宁国府的下人们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她手里没什么钱,贾珍对她又当成没这个人一般,她说话也只有几个心腹听。 在这样的条件下,她谈何管家理事,做一个真正的当家主母? 她不如贾珍的原配妻子,贾珍的原配妻子是同样出身于国公府的陈氏,她的娘家也不是宁国府贾珍的正经岳家。 她在宁国府里面,只能藏着自己的心思,唯唯诺诺,装愚守拙,面对府中乱象,她就当做自己看不见,做一个锯了嘴儿的葫芦。 任凭是什么荒唐事都只被她藏在心里。 贾珍欺负她,尤家的便宜娘和妹妹也欺负她,府里的下人也欺负她,她有的时候,在晚上熄了灯之后,就觉得她就是天下第一受气包。 如今贾珍不会在她眼前晃悠了,贾蓉和秦可卿小两口对她还不错,在见到她的时候,不会红脸,府里的下人被西府的赦大老爷给收拾一番过后,也都老实了不少。 她与秦可卿婆媳两个日子过得顺畅,早不想再理会这些烂人、烂事了,也就是说,她忍够了。 “大姐,不可啊!” “哎呀,这是说的什么话!” 尤氏猛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尤老娘手中扯了回来,叫上了两个小丫鬟就要抬脚走人,尤老娘已经红了眼睛,她被尤氏抢白了一顿,连带着自己亲生的女儿也顺带着吃了排头。 她看在尤氏可能答应的份上忍了下来,可是尤氏竟然要走,这哪能行呢? “大姑娘,你别走啊,你救救你妹妹吧。” 说着,尤老娘拉过尤二姐直接就给尤氏跪下了,尤氏将头扭到一边不理会,只说。 “想来你也知道,我虽然不管事,但是我也不是什么糊涂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人才,你们又何必作出如此景象,你们娘几个从前是如何样来,我心中尽知。 今日种种事由,也都因你们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若你肯找个好人家将她们两个聘了,哪里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尤二姐和薛蟠之间没有过明路,如今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她不明不白地跟着薛蟠,心里也有鬼,可是她心里如今认定了薛蟠,不肯放弃,含羞忍耻地上前,对着尤氏道。 “大姐,原本是我们的不对,只是我现在已经从良了,只想和薛家大爷好生过日子,大姐你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好歹帮帮我。” 尤氏低头看向了尤二姐,尤二姐本性不掐尖要强,原本在她未曾出阁的时候在家的时候,也是和尤二姐之间的关系更好,两个人之间更合得来。 现下尤二姐这般哭求于她,尤氏有些不忍心,尤二姐从来都没针对过她。 见尤氏的眼神有那么一丝回忆,尤二姐急忙抓住机会,接着对着尤氏求道。 “大姐姐,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这一次,唯这一次了,只要那个张华别告了,大姐姐,你帮帮我吧。” 尤二姐正哭着,就听闻外面一阵哄乱,似乎是有很多人从巷子口那进来了,他们尤家不在巷子口,在偏里面的一点地方。 不过,巷子里面传来的声音还是能听到的。 “太太,太太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拿着棍棒的精壮汉子,瞅着是冲咱们这里来的。”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尤氏淡漠的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她一把将尤二姐护在怀里,往里屋带去。 尤老娘和尤三姐则是冲出了屋门,往外面望了望,见到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走来的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张华,心中暗叫不妙。 尤三姐见着尤氏带回来的那两个小厮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急的直骂,“你们两个还戳在那里做什么? 这巷子就一个出口,就算是咱们现在上了马车,也断然是出不去的。 我们尤家没个什么人,你们家里就没有人了? 你们两个赶紧躲起来,好回去给你们府上报信儿。” 两个小厮依言,迅速地蹿到了巷子里别的人家院子里面,幸喜那家人都出外做活,院子里面没人,两个人翻进去没被人发现。 于是后来的事情就知道了,尤氏还没答应尤家的请求,张华便带人将尤家围住。 等到张华泼了粪之后,带着人忍不住气味离开之后,尤氏带来的那两个小厮才敢出来,尤氏身上一片腌臜。 两个小厮急忙帮着尤三姐打了几桶水,途中,还因为是在是气味不佳,吐了好几次,尤三姐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夺过其中一个人手中的水桶。 “行了,什么都指望不上你们,这有我们呢!你们两个还是快回去报信吧。” 说着,尤三姐又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加了一句。 “再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个大夫回来,你们太太晕了,瞅着脸色煞白,还是得看个大夫才能放心。” 两个小厮应了,赶着马车往宁国府回赶,因为马车是停在尤家院子外面的,一来一回也沾染上了粪水的气味,往回走的路上,街道两边的人都纷纷捂着鼻子。 两个在街上巡街的衙差,刚吃了饭,被熏得差点将昨夜的饭也吐出来,刚想开口喝骂,抬头见到马车上面的标记,生生止住了嘴。 心里纳罕道:“勋贵人家的马车不都是熏的香香的吗?这个宁国府的马车怎么偏不走寻常路,一股子拉夜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