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暂时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说了这么多话,我也累了,你扶我躺下吧。”田孟晴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p>
“是不是又疼了?药还有,我再给您拿一些。”</p>
田孟晴没说什么,看着祁翀忙前忙后。其实那药早就不管用了,吃多少都无济于事,但她不想让祁翀担心,还是服了药,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好些了。”</p>
可田孟晴善意的谎言哪里瞒得过祁翀,他轻轻叹了口气,紧握着田孟晴枯瘦的右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p>
自回京以来,祁翀常常主宰他人命运,渐渐地便习惯了这种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感觉,甚至逐渐忘记了自己上一世是如何地渺小和微不足道。可此时面对病魔,他试图寻找一丝希望,但眼前却只有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这种感觉令他倍感压抑和绝望,那种渺小卑微之感又再次袭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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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沮丧地望着强忍疼痛、闭目装睡的田孟晴,渐渐松开了她的手。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这里,不管有多疼,田孟晴都不会发出一声呻吟。他实在不忍心母亲如此难受,默默起身离开了田孟晴的房间。</p>
夜露微凉,他漫无目的地在都护府内闲逛着,排遣着自己的烦闷与忧愁,韩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p>
突然,寂静的夜色中传出来一声长叹,虽然隔着一堵院墙却十分清晰。</p>
祁翀好奇地驻足细听,声音却又没有了。望着那个院子,祁翀隐隐猜到了发出叹息之声的人是谁,便缓步走了进去,门口看守的禁卫见是祁翀,连忙打开了院门。</p>
见有人来,院中一独坐的老妪也抬起头来。</p>
“老人家,晚辈有礼。”祁翀叉手作揖道。</p>
“小郎君万福。”老妪见他衣着素朴,毫无架子,只道他是府中差役,微笑点头回礼。</p>
“夜色已浓,老人家为何还不休息?又为何发出长叹?”</p>
“半老残躯,流落异国,前路未卜,焉能不叹?”</p>
“老人家担心自己的安危?”</p>
老妪摇了摇头:“老身半截身子入土,便是现在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有何可担心的?”</p>
“那是”</p>
“我大儿在外打仗,刀枪无眼,做娘的心里总是悬着;幼子和孙儿又被囚于此,尚不知会被如何处置,我心里怎能不担忧?”</p>
“董都督想必也是如此担忧太夫人吧?”祁翀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刚从我母亲屋里出来,她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我也是难过地很。”</p>
“人固有一死,黑发人送白发人乃是常理。她生前你尽了孝,这便可以了,不必遗憾。若是我儿董肇在眼前,我也会跟他说,不必担忧我,顾好自己便是。”</p>
“做娘的总是不让儿孙担忧自己,却又总忍不住担忧儿孙,是吗?”</p>
“对,就是这个道理。母亲担忧儿孙乃是天性使然,由不得人。儿孙若真孝顺,便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是虚的。”</p>
祁翀心里开朗了许多,深深一揖谢道:“多谢太夫人开解!您也早点休息吧,您和您的儿孙都会平安无事的。”</p>
离开了董太夫人居住的小院,祁翀再次回到祁枫灵位前跪经。深秋之夜,凉意渐浓,恍惚间依稀还有阵阵雨丝飘落,一股萧瑟之感袭上心头,本不算多愁善感的祁翀此时竟然有了些许不安之意。</p>
今日田孟晴的交待后事之举令他感觉有些不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p>
祁翀烦躁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种糟糕的感觉赶走,却发现只是徒劳。</p>
正在此时,田孟晴的房门突然开了,翠微疾步奔出,声音颤抖:“殿下,真人她她有些不好了!”</p>
祁翀的心蓦地一沉,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p>
“老韩,去叫白郾!”祁翀推了一把站在旁边发愣的韩炎,韩炎这才反应过来,转身飞奔而去。</p>
祁翀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屋中,边走边问:“怎么回事?”</p>
“就在刚才,真人突然开始发烧,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了”翠微急促地道。</p>
祁翀奔到田孟晴床边,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通红,口中喃喃,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p>
祁翀紧握着田孟晴的手,口中连连轻呼“母亲”,田孟晴却始终毫无反应。</p>
一旁的翠微已经脸色发白,身体几乎站立不住,靠在床柱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韩菱也是脸色大变,神情呆滞。她一来感激田孟晴救她一命,不忍心她就这样离去,二来也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自古以来,皇家贵族有人去世,多有令贴身奴仆殉葬的,她自小在葛侍郎家就见过这样的事情,此时不禁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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