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张押司说的,那大致错不了,他老人家一向秉正忠直,可不是信口胡诌之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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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你还知道什么,能否再透露一些?”又有一人急切问道。</p>
“听说新来的鲁县丞是秦王殿下的心腹,这次被特意调来纪陵县就是为了查崔家的案子的!”</p>
“我说呢,张县令一向对崔家唯唯喏喏,这次怎么这么硬气,原来是背后有秦王撑腰呀!”</p>
“切!你这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李秀才撇了撇嘴道,“秦王固然尊贵,可要动号称千年世家的渝津崔氏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若按张押司的说法,这背后真正拿主意的乃是当今——”李秀才止住了声音,看口型是吐出了“圣上”两个字。</p>
众人俱都噤声,低头不敢再言语。</p>
半天之后,之前请求李秀才多透露一些的那人忽然一拍脑门道:“那这么说,衙门要求登记投献田之事也是真的了?”</p>
“怎么,你家有田投献给崔家了?”</p>
“我家没有,不过我岳家有。”</p>
“那你还不赶紧去送个口信!晚了就来不及了!”李秀才催促道。</p>
“对呀,快去吧,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p>
“那你们聊着,我先走了!”那人匆匆而去。</p>
座中又有一人也站了起来道:“我表兄家好像也有这回事,我也得去说一声,省的他在乡下还不知道呢!”</p>
众人闲聊着,没有注意在旁边续水送点心的一个伙计手里放慢了动作,凝神将这些人的话听了进去,心思也活动了起来。他家没有田地,却有人命案。</p>
五年前,他妹妹受雇到崔家为婢,说好了期限三年,三年后便放出自行婚配。可到期后父亲欲上门将女儿接回,却被告知他女儿是被卖到了崔家终生为奴,白纸黑字的卖身契写的清清楚楚,也早已改了奴籍。</p>
老爹顿时叫苦连天,他根本不识字,当初雇佣的契约都是中人写好让他直接按手印的,哪里知道自己被骗了呢?</p>
他那时也曾到官府去告了,可当时的县令根本不敢得罪崔家,何况崔家确有卖身契在手,便直接将他断为诬告,打了十板子扔了出去。时至今日,他们家人都没有再见到这个妹妹,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p>
想到这里,他直接向掌柜的请了一天假,拿出所有的积蓄,央人给写了状子递到了县衙。</p>
本来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状子递进去没过半个时辰,便有衙役拿着牌票出来要去找当时的中人问话。他自告奋勇带路,不到半天便将那人带到了衙门录了口供,果然与他状子上所告相符,的确是中人收了好处在卖身契上做了手脚。</p>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真正买他妹妹的并不是崔家主人,而是崔家一个有些体面的大管事,崔家倒的确不知情。</p>
鲁县丞随即又发了牌票直接到崔家将那管事带了回来。崔家这两日接连二十多人被带走,上上下下早就风声鹤唳了,此时这管事被带了回来,没动大刑就全招了,不仅交待了自己伙同中人抢占民女为婢之事,还抖落出了几件崔家大宅内的龌龊事,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直接惊掉了鲁光庭的下巴!</p>
承平元年仲秋,崔家三房诞生了一个婴儿,虽然只是个庶子,但其父崔郅中年得子,很是高兴。然而诡异的是,此子的诞生却被瞒的死死的,直到次年春才宣布其出生的消息,年龄也因此被改小了一岁。</p>
精明的鲁光庭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此子若生于承平元年仲秋,则其母受孕应在延佑七年末至承平元年初,而这个时候正是国丧期间!</p>
国丧期间,勋爵之家禁止婚嫁一年,士人之家禁止婚嫁半年,庶民之家禁止婚嫁三个月。崔家为士族,崔郅又有功名在身,自然要守半年之期的丧礼,但这个孩子暴露了一个秘密:崔郅很有可能在国丧期间纳妾了!</p>
其实这种事情若是偷偷摸摸做了也就做了,毕竟朝廷也无法真的去一一核实你何时纳妾,但做归做,却不能留下把柄,尤其不能有孩子出生,否则便是实锤了。崔郅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这才不得已做出了上述应对。</p>
鲁光庭仿佛看到了一顶崭新的官帽在向自己招手,来不及知会张万寿,便迫不及待地将崔郅及那孩子的生母带到衙门。崔郅初时还要抵赖,可那小妾哪见过衙门刑房的阵仗,衙役空抡了几下鞭子,又大声恐吓了几句,便什么都招了。</p>
果然与鲁光庭所料相差无几,那女子正是崔郅于延佑七年腊月中旬迎进门的,原本是青楼花魁。衙役也去青楼查过那女子赎身的日期,老鸨子手中的契约明确写着“延佑七年腊月十八”,赎身人正是崔郅的贴身管事的名字!</p>
事已至此,崔郅无从辩驳,即便不招也无济于事了。</p>
于是,鲁光庭即刻写成弹劾奏章,又拉上张万寿联署,一起送到了京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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