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闻言脸色“啪嗒”掉了下来,冷笑道:“看来崔少师赔罪是假,打探案情是真啊!”</p>
崔慎眼见祁翀不悦,心中有些忐忑,可话已说到这里,总没有半途收回的道理,便硬着头皮道:“崔家子弟既已涉案,总要将案情告知家里吧?若真有其事,认打也好、认罚也罢,族中也好有个准备。万望殿下看在后渠先生的面子上,给崔家一个改过的机会!”</p>
“你也用不着将后渠先生抬出来,你想知道案情也无可厚非,孤告诉你便是了。”祁翀轻摇洒金扇道,“张县令已经将驿丞崔邯的口供录了下来,他承认渝津渡历年的渡税都只上交了一成,剩余九成都归了崔家。崔家除长房外的其他九房轮流执掌渝津渡,每年一换,轮到哪房便可享受这九成的利益。此事崔少师想必也是知情的吧?”</p>
“不瞒殿下,确有此事,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啊!”崔慎忙分辩道,“崔家自前纪宪宗朝便因于国有大功而被纪宪宗赐予了渝津渡的税收之权,‘入十出一’也是朝廷明旨准许的,此圣旨至今仍珍藏在崔家,殿下若不信,臣可命家人送来给殿下查看。”</p>
“问题就在这里啊,崔少师!你说这前纪都亡了两百多年了,你们崔家还珍藏着前纪的圣旨,你们想干吗?也不必劳烦你送过来了,事实上,军巡司已经搜出来了,那份圣旨此刻就在京兆府值房内放着呢!”祁翀斜觑着崔慎,一脸玩味地冷笑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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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崔慎心里猛地一惊,半晌不知如何应答。珍藏前朝圣旨,此事可大可小,完全看当今掌权者怎么理解。往小了说,不过是卷废绢而已,可若被有心往大了说,说你心系前朝都算是轻的!崔慎顿时后悔不迭,提这事干吗?!</p>
“殿下,崔家世受皇恩,对大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更何况这都二百多年了,中间又有后周、后纪、后魏、后燕相隔,崔家断不至于仍怀念前纪,请殿下明鉴!”崔慎慌忙解释道。</p>
“好,就算孤相信你崔家的忠诚,不计较崔家珍藏前纪圣旨之事,那你也说了,这‘入十出一’是前纪朝廷给你崔家之权,前纪亡国之后,圣旨自然作废,崔家为何一直未将渝津渡税权交还朝廷啊?”</p>
“此事的确是崔家之过,臣可以代崔家做主,这就上表将渝津渡交还朝廷。”崔慎以为揣摩到了祁翀的目的,连忙表态。</p>
“交还?崔少师,你说的也太轻巧了吧!就只是交还就完了?”</p>
“殿下还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便是罚些钱,崔家也心甘情愿!”崔慎知道此时崔家在祁翀面前并无多少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但仍指望此事能以钱解决。</p>
“罚钱?嗯,崔少师这句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祁翀微笑着点了点头。</p>
崔慎心中一松,果然陛下还是想要钱,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有缓!然而没等他轻松多久,祁翀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p>
“孤来给崔少师算比账啊!渝津渡每年税收七万贯,上交七千贯,剩余六万三千贯由崔家占有。自前纪亡国至今大约二百一十多年——零头抹去吧,就按二百年算,一共是一千二百六十万贯——这还只是本金,拖欠了这么多年,总得交点利息吧?孤还不给你算复利,只按当今市面上的三倍利计算,也就是本息共四倍,一共是五千零四十万贯,零头还给你抹去,就按五千万贯算吧。十日之内将这笔钱交到户部,人命就能保住!”</p>
“人命?殿下要杀谁?”虽然“五千万贯”的天价已经将崔慎惊得目瞪口呆,但祁翀最后一句更让他心惊肉跳。</p>
“自大渊立国以来,渝津渡共出了七十七位驿丞,其中已经亡故者五十一人,现仍在世者二十六人,按每人贪墨六万三千贯计算,个个都够得上死罪了!抓人的牌票今日傍晚城门关闭前已经交由张县令带回去了,今天夜里——最迟明早,这些人就会出现在纪陵县大牢。至于如何判罚、是死是活,那就要看崔家的态度了!”</p>
“殿下,可是五千万贯啊!这笔账如何能这样算?”崔慎急了,连忙争辩道,“大渊立国七十七年,即便要追偿,也只能追七十七年啊,如何能从前纪亡国时起算?前面那一百多年,崔家就算有欠账,欠的也是后周、后纪、后魏、后燕的,与大渊何干?”</p>
“怎么就没关系了?孤问你,后周代纪,前纪的国库是不是归后周所有了?后纪代周,前纪、后周留下的财物是不是归后纪所有了?以此类推,大渊代后燕,那么后周、后纪、后魏、后燕留下的财物是不是都该归大渊所有?你们崔家欠了后周、后纪、后魏、后燕的钱,不就等于欠了大渊的钱吗?大渊怎么就不能跟你们讨这笔债了?那后周时期老百姓跟官府借牛的牛税,后纪、后魏、后燕不也都在收,直到我朝太祖皇帝时才废除的吗?”</p>
祁翀振振有词,有理有据,说的崔慎哑口无言。他机械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p>
半天之后,他才终于不死心地又试探了一句:“殿下,崔家这笔钱就算交上来了,也都是进了国库,与殿下无关,殿下何必如此计较?崔家情愿以巨资孝敬殿下”</p>
“住口!”祁翀拍案大怒,“崔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贿赂于孤!你当孤是什么人!孤廉洁奉公、竭诚尽节,岂会被你收买!送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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