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公侯卿相及各府太君、诰命拜寿之日。</p>
杜延年明面上依然是跟柳明诚不和的,因此他今日只是略坐了坐,奉上了贺礼,便借口政事堂还有事要忙匆匆离去了。</p>
祁清瑜跟一群老国公、老诰命们自去看戏,柳明诚借口去取东西,给祁翀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书房。</p>
“岳父、罗先生。”祁翀笑着迈进了书房,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了大长公主府的杜延年此刻正坐在书房品茶。</p>
“殿下!”见到祁翀,二人双双站起行礼。</p>
祁翀示意二人免礼,问道:“二位今日是为立储之事?”</p>
“正是,”杜延年道,“自陛下下旨让朝臣推荐储君人选以来,本来殿下为先帝长子,又有臣等从中周旋,朝中大部分官员是准备举荐殿下的,但这两日风向有些变了。”</p>
“哦?”祁翀轻轻应了一声,但语气中并无多少担心、紧张之意。</p>
“也不知是从哪里刮出来的一阵风,有人主张晋王之母为皇后,虽然只是陛下追封的皇后,可也毕竟是皇后,因此晋王便为嫡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既有嫡子在,如何能够立庶长子呢?”杜延年抿了口茶继续道,“有了这个说法之后,许多人便转变了想法,甚至有人本来已经递交了拥立殿下的奏章,可又要了回去,说是要重新斟酌。”</p>
“那这么说,朝臣拥立的结果有风险了?”</p>
“臣已经让手底下的官员与持‘嫡子论’的官员开始辩论了,但如今看来,似乎是‘嫡子论’占了上风。”杜延年皱着眉头,颇有些犯难。</p>
“义父,罗先生,二位怎么看?”</p>
柳明诚、罗汝芳对视一眼双双摇头,罗汝芳道:“臣翻遍了历朝礼法的记载,都没有找到依据,这种情况下晋王究竟算不算嫡子,这还真是个难题。”</p>
祁翀无语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嫡庶身份上出了问题。</p>
“关键是,在‘嫡子论’风行的同时,关于殿下的身世之谜也被重提了。”柳明诚面色凝重,难掩忧虑。</p>
“又是说我生母可能是南唐人那一套?我就不明白了,我的生母怎么就不能是南唐人了?我的生母是南唐人,我就一定会背叛大渊吗?”祁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p>
“这件事殿下心里有数,臣等心里有数,但毕竟不是所有人心里都有数,有所顾忌是难免的。”柳明诚道,“陈尚书已经以核查威毅军军费账目为由召严鼎回京了,这几日应该也快到了。另外,昨日也跟楚王商量好了,此次护送南唐使团之责就着落在种佶身上,让他也回京一趟,到时候看看他俩是否知道些详情。”</p>
“可那也破除不了‘嫡子论’啊!”杜延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p>
“干嘛非得破除呢?”祁翀嗤笑一声道,“就算朝臣都举荐晋王又如何?陛下有说过是以举荐的人数多寡定胜负吗?”他这样说并非没有理由,他想起来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其中有个情节,也是皇帝让群臣举荐储君,结果得票最高的皇子却率先出局,所谓帝王心术,大抵如此。</p>
这话引得三人一愣,随即又陷入沉思,片刻之后,罗汝芳首先笑了起来:“是啊,我们这几日总在想这举荐之事,反倒‘当局者迷’了!这举荐储君,当真是人数越多越好吗?”</p>
“陛下多疑,被众人举荐反而未见得是好事啊!”柳明诚心领神会。</p>
“要如此说的话,那我这就回去写奏疏举荐晋王!”杜延年也道。</p>
“那就让某人先得意些日子吧!”</p>
“对了,邱寺卿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祁翀又想起了一事。</p>
“应该是裴琚所为吧。邦士说那日中午在值房吃饭时,裴琚送来了一道菜,说是家里送菜送多了,吃不完。邦士一看那道菜恰恰是他爱吃的乌鱼蛋汤,便笑纳了,当晚便出现了中毒症状。虽无实据,但想来是那道菜的缘故。”柳明诚最近虽然以养伤为名闭门不出,但并不妨碍他了解外面的情况。</p>
“裴琚应无杀人之意,只是想暂时将他弄走,好方便他对林正夫下手而已。这背后应该是谢宣的主意,不过也好,此举倒坚定了陛下还政于先帝一脉的决心,算是误打误撞吧!”杜延年微笑道。</p>
“裴琚为人如何?”祁翀突然问道。</p>
“以往官声尚可,邱邦士对他评价不错,倒是可惜了。”</p>
祁翀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杜延年这句“可惜”所指何意,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站错队了,便是万劫不复,而且这种万劫不复不仅仅是个人的,有时甚至是整个家族,比如卢家就是现成的例子。</p>
这个道理祁翀当然懂,正因为懂,才推着本没有争强好胜之心的他不得不去争那个位子。这条路上,开弓没有回头箭。</p>
下午,送杜延年回府后,祁翀顺道去了趟大理寺狱。</p>
刘凭已经定了流放延州,明日便上路,祁翀过来看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