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穆嫣将腰带系好,以手抵唇低声咳嗽了两声。
一旁的程嬷嬷将架子上挂着的狐裘取了下来,仔细的为她穿戴整齐。这狐裘在来这里之前是正好合身了,没想到短短过了数月穿在身上却是宽松了许多。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还是怕穆嫣冻着,就命采红又灌了个汤婆子塞在她手里。
程嬷嬷都快把穆嫣裹成个球了,竟然还怕她冷。穆嫣瞅着好笑,但也没拒绝。刚灌的汤婆子还有些烫手,她用袖子包住拢在怀里,顿时感觉肚子上暖烘烘的。
程嬷嬷的心悬了一晚上,怎么也落不下去。她再一次劝道:“小姐,不如就让老奴和采红去一趟吧。外头天这么冷,您就别出门了。”
昏黄的烛火显得穆嫣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笑了笑,“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还是我去吧。”
“可是”
穆嫣的嗓子发痒,又咳了两声,“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我现在裹得密不透风,肯定不会再着凉的。”
程嬷嬷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穆嫣看了看时辰,对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采红道:“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就率先提步往外走去。刚一出房门,一股沁人的寒风迎面而来。吹得穆嫣精神一震,立即打了个寒颤。
出了晓山院后,两人沿着东边一条鲜少有人通行的小径蒙头前行。这条路往前走半柱香的时间再绕道另一条路上,便能通往霜华院。霜华院里没有住人,所以比之其他的院落要荒凉许多。
穆嫣刚到这里时,正值月上中空。院子里的西南角上中了一颗树,枝桠上光秃秃的尚还未抽出新芽来,所以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这里安静的可怕,就好像是传说中连飞鸟都过不去的死亡之地一般。采红胆子小,缩着脖子紧紧帖在穆嫣的身边。同时屏住呼吸,紧剔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的黑暗里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穆嫣示意采红提高了灯笼,光线发散开去,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
随着那人的逐渐走近,他的容貌也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极为消瘦的少年,宽大的衣服挂在什么让人感觉弱如薄柳。他的五官清秀端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坚定和倔强。
那人停在离穆嫣四五步远的地方,双手当心作揖行了一礼,“小人观言,见过表小姐。”
穆嫣伸出手,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我的信,你可看了?”
观言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问:“看了,只是小人不知表小姐此举何意?”
穆嫣笑了笑,道:“听闻你家中母亲病重,想必正急需这样东西吧?”
信里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张写着时间地点的纸条。
观言一愣,忽然也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之味,“表小姐这是想收买我?”
穆嫣就跟没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般,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收买倒是谈不上,我只是有一事相询。”
“什么事?”
“你整日跟在四老爷身边,可曾发现四老爷与芸香之间有何异常?”
此话一出,观言诧异的看着穆嫣,“表小姐打听这事做什么?”
穆嫣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出一个不出说的表情。
一时间,观言的脸色很是复杂,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激烈的争执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小人并没有发现四老爷对芸香有什么别的不同,不过芸香曾好几次借着五姑娘的名头,给四老爷送过东西。”
穆嫣沉了沉眸子,陷入了沉思。有了观言这句话,她原先的推断就已经证实了大半。
看来这芸香是不甘于一辈子只做个丫鬟,也想飞上枝头尝一尝麻雀变成凤凰的滋味。四房只有榆哥儿和四老爷两个男人,榆哥儿还小,其他两房的公子哥儿又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也难怪她会把主意打到荀庭然的身上。
只可惜,宋氏又怎么会容得下她?!且不说其他,一个父亲若是看上了女儿房里的人,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荀庭然的清誉也算是走到头了。
不过以结果来看,芸香显然是成功了的。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穆嫣并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是有没有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回过神来,对观言道:“多谢相告。”
说完,领着采红就要离开。
然刚走出四五步远,她忽然想起来了还有另一件事没办,回身又道:“此事还望你不要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