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把琵琶放置于桌上,细细看来,做工细致,即便过去多年,也未有损毁之处,可见青女对其爱护有加。 手指摸过那些木头的纹,青女道:“这段黑酸枝木上所带花纹难得,带有金星,出师那日,连师父见到这把琵琶都爱不释手,直赞父亲手艺难得。他想与父亲定一把相同的,父亲却说此木也是因缘巧合所得,找不到第二块了。” 她将琵琶又翻了过来,在那下端露出与二位瞧:“我也是两年前不慎将琵琶打翻,慌张捡起之时,透过烛光照射看到原来父亲在这里很不明显地用刻刀留下了这四个对称的圆点。” 南汐蹙眉托了烛火去认真地瞧:“四个圆?” “我也不知这个的意思,但是听人提过,若是制器之木由知己好友相赠便可刻下印记,以表追念,但父亲刻得如此隐蔽,却是少见。而且也不会有人的名字是四个圆点吧,所以我便想是父亲不小心刻错了,故而改的刀罢了。” 李星昀颔首:“一般而言,题字留名皆要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才可,更有甚者,一张画作之上,多达十几枚的印鉴,即便是毁了原作的留白立意也在所不惜。” 他惜画,谈及此处,连连摇头。 南汐手指摩挲着那四个凹陷的小点。 它们真的很小很浅,以至于轻易察觉不到,可若是用指尖轻轻摩挲,又能清晰地感触到这里的变化。 若是误刀又怎会刻上四遍,下错一刀,将之改为梁玉的名也并无不可,偏偏是这四个点,到底有何意义? 如青女所说,梁父是去剿匪回来突然寻得的这段木头。 何处得来呢? 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南汐急急翻了数页卷宗之下垫着的人物平生的公职档案。 五年来,领着衙役们前去剿匪的皆是梁方夷,而无一次获胜而归。 那土匪落山为王,占着乌巴山的天然屏障,确实不易攻下。 以至于日渐猖狂,只要运镖过乌巴山的官道,必得为匪王留下钱财买路,普通民众却可例外。 而这黑霸因数次与梁方夷交战,对梁父可谓是深恶痛绝。 梁父被判斩刑,尸体拖出城要埋入乱葬岗的途中,还被匪王率众抢去,他留下话,即便是梁方夷死了,也要将他的尸骨挫骨扬灰,解心头之恨。 案卷之后,还附有鹿邑官员请求京都派兵相助剿匪的书折。 “看来,这鹿邑,我也得去一趟了。” 李星昀道:“如果你我二人皆出京,恐怕沈家会有警觉。” 南汐颔首:“所以,还需要一个不惹人怀疑的出京理由,这个理由,需要毫无破绽才可。而且官员出京也需得有皇上口令,此案涉及朝廷一品大员,刑部也无权直接查处。这样吧,我递帖入宫一趟,与皇上请命。” 她看向青女:“此琵琶还想请姑娘借我几日,不知可否?” 青女起身,将琵琶放入红木箱盒之内交予了南汐:“父亲一案,青女帮不上忙,希望这把琵琶能有所用处。” 将红木箱盒双手捧着交予秋雨,南汐回首:“此物,或可成为关键。” 递帖入宫,很快便得了召见。 皇上留南汐下了一盘棋。 他的棋风愈加诡谲难测,南汐甘拜下风。 从御书房出来,谢七驱了马车来宫门相接,秋雨等在马车旁,见南汐满面愁容,不禁疑惑:“少将军,可是皇上不许你出京?” 南汐摇了摇头,却抿唇不语。 皇上哪是不许,他就像是专程等着自己前去一样。 无论是案件始末还是沈家是否参与其中,他皆未有一句疑惑。 独留下一句:孤信爱卿,你自可放手去查,京内所需的理由,孤自有办法。 突然想起,那封送到将军府举报沈家贪墨的信件 难不成,这又是陛下的考验,验她会不会接这个案子,会不会愿意与沈家与整个六部官员为敌。 贪墨一案涉及的人员不少,这些人一旦联合起来,即便是刑部尚书,也是孤掌难鸣。 如此局面,才是皇上真正想要的吗。 眉头发紧,她心中便觉苦涩,前方道路就像是独木桥,被人驱赶前行,毫无招架之力。 南汐回了府,便取了两坛子酒同谢七,秋雨,安叔一起痛饮。 她喝得很急,似乎想将这股子郁结一下子全都宣泄而出。 谢家忠烈,她入京以来,行事上未有纰漏,可帝心如渊,次次试探,步步为营,玩弄人心的权术实在使她筋疲力尽。 不过两碗,那谢七就趴在了石桌上不省人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予他披上。 南汐笑道:“这次倒是饮了两碗才醉,有所进益啊。” 直到两坛子酒都见了底,秋雨与安叔也皆有些醉了。 “少将军藏的什么酒,虽然烈倒是畅快。” 拍了拍安叔的肩膀,秋雨道:“这是少将军从盘鸣涧带来的,一直舍不得喝呢,这京都哪能有这般的好酒啊。” 南汐囔囔回应:“是啊整个京都都没有这样的好酒” 月色苍凉,东方将白 五月中旬的气候,拿出珍藏的好酒一起彻夜痛饮令南汐心中畅快了许多。 只不过这一晚,除了将军府,别的官员家中可并不太平。 早朝之上,多位官员皆报家中库房财物丢失,刑部左侍郎林朗上折禀告:前几日,刑部便发现有不少商户家中失窃,观作案手法就是流窜在陇溪一带的江洋大盗胡天所为。 想必昨夜之事,也是此人。 刑部一早派出人手全城搜捕,皆未有进展,想必是此人盗宝后连夜潜逃了。 皇上当场大怒,斥责刑部尚书谢南汐将此恶人尽快追捕归案。 敢在天子脚下出入高门如入无人之境,此等行径,与挑衅无异。 那些官员们丢了宝,也皆站出,望谢南汐能早日找到烦人,也好还京都安宁。 南汐自当领命离京追凶。 退朝之时,她与李星昀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明白彼此眼中所含蕴意。 林朗是皇上安插在刑部的人,这些时日,京兆府连个偷鸡的案子都不曾见,刑部却如此忙碌,身为尚书,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