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是个听不得闲言碎语的,何况对方压根不避讳,唯恐人们听不到似的。 她表示不能忍。 当即就要撸起袖子,冲上去理论。 被木婉云和绿俏拦住。 她不敢冲自家小姐,便都冲向绿俏,“你拦我做什么?你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太过分了!明明不是这样的!” 红玉说到最后,声音嘶哑,隐隐带了哭腔。 木婉云心里划过一股暖流。 虽然她深受前世记忆所累。 归来之后,又因为看清楚亲人真面目而心寒。 可有如此情同姐妹的忠仆,对她而言,也是老大欣慰。 她让红玉凑过来一些,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打趣道,“你一张嘴,再厉害,还能堵的上悠悠众口。“ 木婉云心里很清楚,就连如此偏僻的地方,都有流言蜚语。 显然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 是谁,并不难猜! 目的,也不难猜! 木家一直以来靠她做生意,才勉强维系体面。 之前崔瑶开金辉楼,日赚斗金,木尘得意洋洋,木家人也没想起她这个交恶的女儿。 之前一连数次上门递拜贴,被她无视,这是恼羞成怒,打算用孝道来压她了! 是啊,不管如何,她是木家人,她姓木,身上流淌着的是木家的血。 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想着,木婉云心里一阵饨疼。 跟沈阔,她可以毫不手软出手,用自己能用的办法给他使绊子,把他踩入泥泞。 可是对于曾经对她不算差,后来又处心积虑算计她,还把她当做弃子的家人,她心里是矛盾的。 “那我不能任由他们往小姐你身上泼脏水?!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所嫁非人…“ 红玉一时伤感,多说了一些,被绿俏用眼神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急忙堵住自己的嘴,后悔不已,“小姐,我不是…” “没关系。” 木婉云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悠悠道,“其实你说的也不错,可不就是所嫁非人。” 见小姐这么说的,红玉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骂起沈阔来,骂他眼瞎,骂他沽名钓誉,哪里有一点战神的样子,骂到最后,甚至道,“外面把他传的神乎其神,我看他多半是冒领了别人的军功。” 木婉云本来是笑着,闻言,脸色倏地冷下来,一把握住红玉的手,用力到红玉忍不住倒抽冷气。 以为是自己口不择言惹怒了小姐,红玉赶紧求饶,“小姐,你,我错了…” “不是,不是这句。” 木婉云一脸的急切,紧紧抓着红玉的手,似乎想捕捉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可她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红玉哪里明白她心里想什么,见她直直盯着自己,更加不知所措了。 还是一旁的绿俏,发现了端倪,仔细在心里复盘了刚才红玉唠唠叨叨言不由衷的话,试探着问出口,“小姐,是不是想说沈阔将军的军功?” “对,就是这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木婉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红玉也顺势把被捏到发红发痛的手抽回来。 只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无意中立了多大的功劳。 木婉云开始努力回忆。 她只知道沈阔是打了无数次胜仗的战神,关于他的那些胜仗,民间甚至有人专门编撰成书。 她当即让人绕路去城中书局。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书局门前遇上木尘和崔瑶。 数月不见,他们二人似乎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崔瑶,眼底微微泛着青灰,想来最近没有休息好, 而她身边的木尘,看到她的瞬间,眼神阴沉的像是要吃掉她。 要说不寒心是假的。 她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木尘看到她就总是这样一副厌弃,甚至想弄死她的样子。 小时候,她也曾告诉阿娘,“阿娘,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阿娘告诉她,“因为阿娘和阿爹原来只有哥哥一个,所有的糕点都是哥哥一个人的,可是后来有了你这个小馋猫,糕点就得分给你一半。” 他那时天真懵懂,还以为真的是因为自己抢走了哥哥一半的糕点,她便努力不跟哥哥争,但凡哥哥多看两眼的,都会主动说自己不喜欢。 以为只要这样,哥哥就不会不喜欢她了。 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哥哥都是这样子的,所以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会不会努力去拉哥哥的手,想让哥哥喜欢她。 有一次她甜甜的拉哥哥的手,告诉哥哥,“哥哥,以后我的都给你,你别不喜欢我。” 结果木尘却一把把她推在地上。 那次她的膝盖磕破了皮,身边的嬷嬷要告诉阿娘,她拦住了,她当时又疼又委屈,反复的问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怎么做哥哥都不会喜欢自己。 嬷嬷一遍遍摸着自己的头,说等再大一点,哥哥懂事了,就好了。 她相信了,一直等哥哥长大,等哥哥懂事。 后来哥哥真的对她似乎好了,也会跟别人家的哥哥一样,看到好玩的带给她,只是哥哥却不会宠溺的摸她的头,有一次,她主动央求哥哥也能跟别人家的哥哥一样,摸一摸她的柔软的发顶。 她永远不会忘记,哥哥眼底一闪而过的厌弃。 是的。 哥哥厌弃她。 她慌了,可是很快又看到哥哥冲自己笑。 她告诉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而她对崔瑶好,把崔瑶当成最好的闺蜜,其实似乎也有发现木尘很喜欢崔瑶,她想来讨好木尘。 往事在心里掠过,木婉云的心愈发凉寒。 还未来得及回应,木尘已经催促崔瑶离开,崔瑶却看着她,看似小声,却又让人听的清清楚楚,“是云儿,咱们好不容易碰上了,伯母想她想的紧,都病了,咱们好好求求她,她…” “她要是有心,早就回去了,有些人就是狼心狗肺,如今人家嫁得高门,又有有本事的义兄,咱们就莫要去讨嫌了。” 说罢,木尘又狠狠地刺了她一眼,便拉着崔瑶要离开。 崔瑶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为一声深深喟叹。 书局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又是在京城最大最豪华的街上,来往权贵世家不少。 早就有人对着木婉云指指点点。 木婉云虽然早就料到他们是什么德行,可还是难免心伤。 愣神之际,已经有人忍不住拿话刺她。 身边红玉和绿俏更是护在她身侧,替她挡住流言蜚语。 可毕竟是奴婢,根本没人惧怕。 关键时候,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苍蝇,挡住门口,怎么?你们这么孝顺,怎么不天天绑在你们爹娘的裤腰带上,出来闲逛什么?!” 众人闻言,顿时忍不住理论,却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纷纷闭了嘴巴。 等人一散开,宋曦月才吊着眼斜扫了木婉云一眼,忍不住啐道,“以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了?嫁了人就变哑巴了?还是被那镇北将军的宠妾给磨的一点脾性都没有了?!” 宋曦月说话还是那样的尖酸刻薄。 可木婉云却难得没有跟她针锋相对。 反而笑着给她行了礼,“见过三皇子妃。” 宋曦月脸上的表情一顿,有些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哟,你木婉云也有对我行礼的一天?!” 木婉云笑了笑,道,“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对三皇子妃多有得罪,还望三皇子妃海涵,别跟民女一般见识。” 许是她太恭敬,让宋曦月觉得无趣。 宋曦月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从她身边进了书局。 书局很大,囊括各种书籍。 不仅有正史和经史子集,还有很多杂书。 木婉云今日来是特地寻找记录沈阔的名人传记。 她记得以前曾经看到过。 而且本朝对有名的朝臣,尤其是将领,都有人专门记录功勋事迹,好让人知道,赞扬。 只是没想到,她刚寻到,身后就传来宋曦月的揶揄和嘲讽,“木婉云,你可真给咱们女人长脸,沈阔那厮都已经把你弃如敝履了,让你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你说,你是不是贱?!” 宋曦月一向跟木婉云不和,两人在闺中就时常掐架。 木婉云以前见到她也是绕道走的。 换作上一世,多半也是要跟她争论的。 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上一世的木婉云,而且上一世,她曾亲眼看到宋曦月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哭红了眼,甚至想去理论追究她是怎么死的。 她那时虽然死了,却仍旧觉得震惊。 毕竟印象里,宋曦月似乎是跟她一直不对付的。 直到宋曦月偷偷给她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哭,还一边诉说,她才知道,宋曦月其实一直都很想跟她做闺蜜。 而宋曦月有一次被针对,是她无意中解围。 只可惜宋曦月嘴毒,得理不饶人,总是让人曲解好意。 想到这里,木婉云重新打量眼前一身华服金钗的女子,虽然说的话不甚悦耳,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恶意,她也大方笑着接,“谁说我对他念念不忘?!” “没有念念不忘?你看他的书做什么?!” 宋曦月明显不信 木婉云又笑了,“或许,我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想看看自己以前是不是眼瞎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