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失望了,沈阔看着人高马大,空有一身蛮力,还喜欢装出不好惹要发怒的样子吓唬人,可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她又反复挑衅的说了不少戳他心窝子的话,他却也只是额头青筋冒起,捏着拳头嘎吱作响,最多就是磨着后槽牙冲她放狠话,可也仅限于此。 上次至少还有敢掐着她的脖子… 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木婉云心情都好了不少。 突然想起最近听说的一段趣事,说是趣事,其实跟她还真能扯上一点同病相怜般的关系。 说是京中一个五品官家宠妾灭妻,把妻束之高阁,独宠妾室,妾室一胎接一胎怀,可是孩子却一个都没生下来,这五品官后来也咂摸出一点味来,就让人调查一番,才知道是正妻买通大夫和妾室身边伺候的人,把她吃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只是极为小心,并不易察觉。 五品官知道后就要打杀正妻给妾室出气,可是因为我朝律例,正妻生子之前,妾室不能有孕,当然,除非是正妻被断定无法生养,所以最后那五品官不仅未能出气,还被押着跟正妻同房,只是,一来二去,他竟然跟正妻有了感情,倒是把那妾室给忘记了。 木婉云知道这是身边的人故意说给她听的,就是让她莫要再跟沈阔僵持,把他往外推。 可他们不知道,上一世,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却落得凄凉惨死的结局。 世间所有的事,概莫相同。 沈阔不是那五品官,他们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不过这会儿,她因着这故事却想起来,上一世她真是够蠢的,跟柳如霜斗的你死我活,却从没想到釜底抽薪。 或许,她上一世还是太仁慈,从没想过对一个还在腹中的胎儿做什么。 可想到那个叫勋儿的孩子,一次次让辉儿眼底的光黯淡,一次次对着辉儿挑衅,还故意让身边仆从嘲弄辉儿是没爹疼爱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她仅有的一丝仁慈,也被仇恨消磨。 这时,沈阔也已经压下心口蓬勃的怒火,尽量让自己能理性思考,跟她讨价还价,“我原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你也用不着这般,想来府里的账本你也看过了,我的俸禄和赏赐,以及战场上收缴的战利品加起来原也不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眼神还往木婉云身上瞟了一眼。 只是到底没看到想看的情绪起伏,暗暗磨了磨牙,又继续说下去,“原本也是能维持将军府日常开销,如霜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这会儿,木婉云才掀了掀眼皮,似乎是不明白沈阔究竟要说些什么,不过这话的确有几分真,沈阔这些年战功不少,升迁很快,每次打胜仗,陛下和朝廷给的赏赐就不菲,更何况,我朝素来政策优厚,对将领尤甚,凡战场收缴的战利品,一半进献给朝廷充盈国库,一半将领可以自留,她记得就是因为沈阔进献的战利品多,所以陛下对沈阔尤为看重。 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他自己为了充大头和收揽人心,把财物大手一挥送给了那些下属,不然那些下属也不至于这般猖狂? 总不能他做好人,却要她掏空嫁妆继续替他养家?! 一想到上一世有个蠢货就如他所愿这么做的,木婉云就恨不得再扇自己几巴掌。 可脸颊火辣辣的疼,让她后悔又清醒。 与其扇自己,她觉得如果是扇看不顺眼的,或许更能让自己心里舒坦! 想着,她暗暗摩拳擦掌! 许是察觉她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他语速也快了不少,声音里更是带了一股豪气和大方,“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同袍战死沙场,父母妻儿却无依无靠,无银钱傍身,何况,银钱本就是俗物,于我更是无甚用处…” “嗤“的一声。 木婉云实在是忍不住了。 直接开口回怼,“将军可真是菩萨心肠,体恤下属,我…嗯,很佩服!” 说着,又捂住嘴掩唇轻笑。 只是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蠢货! 装什么装! “你能这么想,我倒是有些意外,看来,你比我想的要明事理,既然如此…” 沈阔似乎很意外,可眉眼之间是肉眼可见的愉悦和松快,语气也更加轻松。 只是木婉云莫名的却觉得哪里不对。 “那我就跟你直说了…“ 沈阔顿了一下,又朝她看了一眼,在她满是好奇和不安的眼神里,微微别开目光,“我再不济,也不会用女人的嫁妆,所以,其实你误会了我,我之所以今日找你,是突然想起,当初陛下赐婚,又怕我是大老粗,不能让你们木家满意,便直接派了宫里的老人帮我操持婚事,正巧,那段日子我领命外出,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拿了我原本给如霜的聘礼送到你府上,我刚让人查了一下,足足五十台,算下来也有个五万两,可你也知道,你我之间都是陛下强行赐婚,原也没什么感情,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所以,就想着跟你商议,你看看是不是该把聘礼交出来是…” 沈阔越说越理直气壮,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木婉云却不出意外的被气笑了。 却还是忍不住纠正,“没有五十台,一共四十八台…” “对,四十八台,那也不少了…” 沈阔惊喜,难掩笑意看向木婉云,仿佛笃定她已经答应。 兴奋的搓着手,看了一眼刚抢救回来的账本和钥匙,“你要是不想接中馈,我也不勉强,可你总不好霸占如霜的聘礼…” “好啊,只要将军去请旨和离,我立即就把四十八台聘礼,原封不动送到柳姨娘院子里…” 木婉云看着沈阔,声音里同样是兴奋。 上一世,聘礼被他要走,后来给一位犯了错需要打点关系疏通的下属用了。 当时说是借用,可是她追问过几次,也没有后文。 这一世,她原本也没想着归还。 虽然区区五万两,她还看不在眼里,可是既然给了她,那就是她的。 不管赐婚是不是沈阔愿意,她即便和离,也摆不脱二嫁女身份,何况,她上一世可没少往里搭银子。 五万两,还不够一个零头。 她是打算给辉儿立往生牌的寺庙添香油,好保证他的长明灯能一直燃下去,也算是沈阔替上一世赎罪。 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厚颜无耻。 也罢。 能换一个自由身,她也不是舍不得。 本来她也不愿意他脏了辉儿的轮回路。 辉儿上一世到死没等来他,弥留之际已经对他心如死灰。 “你能如此深明大义…” 沈阔处于兴奋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她的话,等反应过来,脸色瞬时五颜六色,似乎不敢相信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只要你请旨跟我和离,我就把聘礼还给你!“ 木婉云眉眼含笑,声音却越拔越高。 “你,你明知道…” 木婉云捋了捋袖子上不存在的褶皱,又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嗤笑,“将军也说不可能,所以大白天说什么浑话?!” “所以,你并不愿意?!” 他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只有被愚弄后的恼羞成怒,眼睛里也都是骇人的东西,只是看多了,木婉云也觉察不出什么来,反而饶有兴味的盯着打量,揣摩… “木婉云,你愚弄我?!“ 沈阔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一瞬间变得如同一只发狂的豹子。 “将军这可折煞我了,如果将军愿意跟我和离,我说了,我可以归还,不过,按照律例,即便和离,聘礼也是归于女方,所以,将军,你有什么脸,要我的聘礼?!还口口声声要给柳如霜的,她一个妾,用得着五十台,不,四十八台,将军可太会说笑了?!” 木婉云捂着嘴,笑弯了腰。 丝毫不理会被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的沈阔。 反正气的是他,他又不敢真对自己怎么样! 就算是敢! 自己也是不怕的! 正好揍他一顿出出气! “木婉云!我说了,我原本是要娶如霜的…” “是啊,原本,不是没娶,既然将军没胆量抗旨,就别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聘礼是将军府的人抬给我的,就是我的,将军切莫说些浑话,贻笑大方,奥,将军若是还有不服,不如去宫里,找陛下去讨要!我乏了!就不留了?!” 木婉云说着,唤红玉和绿俏上前。 结果沈阔却又浑身怒气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咬牙切齿怒瞪她,“木婉云,你非要冥顽不灵,你可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倘若…” “你威胁我?!将军想动手?” 说着,她昂起脖子,同时抬眸看了一眼四周,见几个黑影蓄势待发,心里暗暗有了底气。 她的反应,沈阔也看在眼里,同时想起自己最近发生的几次奇怪的事情。 有一次是马车好端端的行驶在路上,车轱辘掉了,还有一次正骑马,却迎面飞来一把刀,还有一次,正搂着如霜,突然一缕头发被削掉。 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硬茬了。 能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他身边,还不让他察觉,功力只怕不在他之下。 而木婉云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让他诧异,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莫非之前的事情跟木婉云有关? 可他很快又兀自摇头,木婉云不过是太傅府的小姐,太傅木蔺虽然是帝师,可为人酸腐,哪里有这样的人脉。 心里骤然一松,他后退一步,看着似乎还有些失望的木婉云,他心里划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莫非她等着自己? 是了,自己对不在意的人一向不留情,她又一再激怒自己,莫非是想让自己杀了她。 她是太傅嫡女,又是圣旨赐婚,她有闪失,那他也到头了。 好狠! 他看着她,忍不住后知后觉,后背瞬间一片寒凉! 所有的怒气消失于无形,只剩下后怕! 要是自己没压制住怒火,真的把她弄出好歹,就算自己能相安无事,那如霜也肯定会被问责! 木婉云看他表情几经转换,最后还是没动手,心里又是一阵失望,怂货! 心里暗暗吐槽! 却又玩心大起! “将军无事,我却想起来,按照本朝律例,正妻无子之前,妾室不能生养,所以,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