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亲事没退,崔瑶上门,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看女儿云儿骤然冷下来的小脸,木夫人心里还是升起一些不悦。 只是面儿上,也无法多说。 只盼着对方自己识趣,赶紧走了,也好让他们母女能多一些说体己话的时间。 毕竟女儿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虽然都住在京城,可以后见面总不如以前未出阁的时候方便。 何况,女儿这桩亲事,本就有诸多问题,她还需要跟女儿再详细合计合计。 可让她恼火的就是,以前觉得进退有度,礼仪周到的崔瑶,今日突然变的没眼力劲不说,还格外的烦人。 女儿好几次直接冷脸,不接她话茬,换作旁人,早就识趣闭嘴告辞了,可她却像是看不出来似的,牢牢定在椅子上。 木夫人和木婉云暗暗换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些不耐烦。 可因着自小所受的礼仪约束,也不可能说出太多的话来。 于是木夫人便想寻个借口打发崔瑶,“崔二小姐,你帮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崔瑶点头,转身就喊了婆子到跟前,打发她去跑一趟,转身,又回到堂中坐下。 木婉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知道崔瑶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 多半还是存心的。 她要做什么? 木婉云想着,脸色阴沉下来。 木夫人神情里的不耐也更加明显,更是忍不住狠狠盯了一眼崔瑶,随即牵着木婉云的手起身,“娘昨个儿得了些新料子,带你去挑几匹…” 说着,连个客套也没给崔瑶,拉住木婉云的手,母女说笑就要离开。 却没想到崔瑶竟然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母女二人边走边使眼色给下人,下人会意,便准备绊住崔瑶,岂料崔瑶却突然一把推开阻拦的下人,径自跑到木婉云和木夫人面前,哭丧着脸,就跪了下去。 “云儿,我知道,因为你出嫁之前,我多嘴说了几句,你就是怨恨上我,还传言回家,要家里逼尘哥跟我退亲,我求你了,不要逼迫尘哥,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都冲我来,我,我是真心喜欢尘哥,真心喜欢这个家,你也知道我在崔家过的什么日子,要是被退亲,我活不下去的。“ 崔瑶一边说,一边咚咚给木婉云磕头。 用力之猛,木婉云听了都心里发颤。 木夫人也是一脸的慌,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好言劝说,“崔二姑娘,你还是先起来…” “夫人,我早就在心里把你当成我的亲娘,可我知道你都是看在婉云的份儿上,我,我真的是为了婉云好,我以为就算是嫁给清贫之人,也好过嫁给不爱之人,婉云有木家做后盾,也不会饿着冻着,可我没想到我的话让婉云彻底恼恨了我…总之,是我错了,你们要打要罚,都可以,只求你们别不让尘哥哥娶我,我是真心喜欢尘哥哥,要是被退亲,我真的活不下去…尘哥哥也很为难,他是个谦谦君子,做不出明知对方无错却退亲的事,你们这么逼他,他很难受…” 崔瑶一边说一边继续咚咚磕头。 很快,额头就青红一片,甚至还有细微伤口,正在往外渗血珠。 木夫人见状,又是心惊,又是着急,去拉崔瑶,可崔瑶死活都不肯起来,目光直直越过木夫人,盯着木婉云。 大有木婉云不答应,她就磕死的架势。 木婉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崔瑶好一副柔弱知错,声声知错,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她无辜,她要逼死人,甚至还讥讽她这个搅事精离间爹娘和兄长,让木家家宅不宁。 见她不说话,崔瑶心里恼恨,面儿上却更加楚楚可怜,磕头地动作更加狠辣,说的话也更加楚楚可怜。 “云儿,你我相知一年多,你知道我是个没心机的,家里兄弟姊妹不把我当人,我是把你当亲姊妹,一心只想着盼着你好,才会跟你说了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可你就算是不愿意听,恼了我,又怎么能不顾…” “云儿?” 木夫人也有些动容,说实话,其实她也觉得退亲有些不妥,女子被退亲,终究难被世俗所容,这崔瑶又在崔家不得宠,万一想不开,到时候他们木家就要背上人命官司了。 何况,崔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她跟云儿过去一年处的确实比姐妹还要好,若是真的因为误会,就闹的不可收拾,终究不好。 云儿婚事不幸,心情不好,使性子,他们做父母爹娘的也该劝着点,是不是不该跟着她一起胡闹?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道人影快速朝这边奔来,不等人看清来人,对方就一把拉起崔瑶小心的护在怀里,抬头拧眉凶狠的看向木婉云,甚至是木夫人。 婚礼之后,木婉云对木尘心里就多了很多探究,因而这会儿看他冷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架势,也只是心里微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若她还是上一世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只怕这会儿也是又惊又怕。 可她已经不是了。 被枕边人冷清薄幸,亲眼看着儿子病重无依,一点点在怀里断气。 她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可即便能接受,骤然获悉疼爱她的兄长的真面目,她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心寒。 以及不敢去细想。 “尘儿,你回来了?” 木夫人比木婉云先回过神,看着满脸怒容的儿子,木夫人很头疼,自小儿女感情就比旁人好,外人也都是羡慕,怎么突然一夜间,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几天前儿子红着眼冲他们控诉,声声犀利,犹在耳边。 他们从没想到,从小让儿子照顾年幼妹妹,竟然让他怨念如此之大。 还有,儿子说已经对崔瑶有了感情,当初是他们因着妹妹喜欢就让他娶,如今却又因着妹妹不喜就让他退亲,到底把他当什么? 他们从没见过儿子这副样子,吓坏了,这几天都没有再提。 可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他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正要解释不是他们强迫崔瑶,结果就看到儿子红着脸怒声斥问婉云。 “你究竟要做什么?因着一点小事揪着不放?怎么?你自己选错了人,婚姻不幸,难道就要别人跟你一样,木婉云,你怎么这么狠毒?!” “什么?!” 木夫人一怔,下意识跟着木尘地眼神看向木婉云,随即却又摇头,“不,婉云不是这样的,尘儿,你不能这么说你妹妹,她自小…” “是,我妹妹婉云以前的确善良,可那个妹妹早就死了…还有你们,娘,是你和爹无底线的纵容,才让她变成这副无法无天面目可憎心肠歹毒的样子…“ 木尘气急了,连木夫人也没放过,直接训斥的木夫人眼圈都红了,才又转头看向木婉云。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过成这样,就是你以自己作孽的报应?!” “你,你怎么能这么…“ 木夫人气急,颤抖着手指指向木尘,她不敢相信昔日兄妹和睦的二人,突然会变成这样。 她不忍心苛责自己的子女,最后只恶狠狠盯向崔瑶,“是你…” “母亲,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讲理,你明知道不是瑶儿的错…” 木尘赤红双眼,冲木夫人怒吼。 “尘哥哥,不是,是我自己,只要能不退亲…” 崔瑶眼神里的得意要溢出来了,可面儿上却仍旧可怜巴巴。 木婉云看着她,倒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对了。 她想起来了。 是柳如霜。 她们后来处成闺中密友,连她这个前…他她算什么?踏脚石?都不如。 还真是一样的茶里茶气。 木尘看到木婉云竟然还在笑,更加怒不可遏,直接对着她和木夫人道,“瑶儿是我认定的妻子,如果你们容不下她,那我就带她离开…” 说完,木尘就要抱着崔瑶大步离开。 木夫人满脸泪水,用手捂着脸,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看着长子的背影,她突然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儿,却又赶紧低下头。 不。 女儿只是心情不好。 木婉云把木夫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无声哀叹,她不该怪母亲。 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木尘,那年花灯节,那盏兔子灯是崔瑶所送吧?” 她突然扬声冲木尘喊了一声。 正抱着崔瑶大步离开的木尘一怔,不敢置信的回头,惊愕又慌乱的样子,全都显露在木婉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