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只要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之事,自己若是一意强迫也只会适得其反,便立即让顾四派了好些人守在了医馆附近。 阴沉的面色渐渐缓和,顾昀看向她不看向自己的一双低垂的眸子,只凝望片刻道:“这个孩子,会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孩子,以后我的一切都会留给他,不论他是男是女。” 听顾昀说起这些,春枝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在他看来,他所拥有的权势财富,尽管可以让孩子无忧无虑,但真正对孩子好的,还是看把他教导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得到这么多财富,只会做一些欺男霸女之事,若是一个懦弱无能之人,这些便会成为他的催命符,没有足够的能力,财富对于一个人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腹中胎儿五个月的时候,春枝的反应便大了起来,每日但凡闻到荤腥便会想要呕吐,整个人又消瘦了不少。 顾昀心里忧心,在她面前却不显出来,反而只暗地里让顾四去打听有没有缓解孕吐的法子。 问遍了太医院的太医,俱都说没有办法,顾昀便只能让人熬了参汤每日给她补身子。 喝下的参汤虽能够缓解一二,但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她越发苍白的脸色让顾昀瞧着只觉心惊,他以往从不知晓女子有孕竟这样艰辛,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心疼她如今每日竟然都要受腹中孩子的折磨,恼怒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任何办法。 待第八个月的时候,春枝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她却也实在不能够再在医馆给人诊病,便搬回了静园休养。 每日除了由着丫鬟馋着下地走动一阵之外,她便只能在房中躺着或坐着。 发动那日是夜间,顾昀躺在她身边听到她的痛呼声便立即让人把在府中待着的产婆带了过来。 产婆过来时她的身下已经流了许多血,顾昀盯着这些血,只觉得触目惊心,整个人都似被定住一般在屋中一动不动。 产婆在一旁道:“大人,这样的污秽之地,你还是出去为好,如今我要给夫人接生,你待在此处,恐怕不太方便。” 生产之地在古人的眼中确实是污秽之地,往往妇人生产时都是不许男子入内的,顾昀望着正在痛呼的春枝,只心里着急,转身大步便迈了出去。 他一出去,门便被关了起来,听着里面不断传来春枝的痛呼声,他的眉头皱的分外紧,恨不得自己替她经历这样的痛楚才好。 站了约摸一个时辰,屋中的呻吟声越来越小,只好似是没了力气,顾昀见婢女一盆清水端进去,一盆血水端出来,只眼中的阴沉之色再也忍不住,迈步就要推门进去,却被顾四给生生拉住。 “大人,生产之地,若是你此时进去,恐怕会给夫人带来危险,倒不如在此静心等候,夫人福大命大,定然能安然把孩子给生下来的。”顾四声音中都打着颤,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只不由的想,这老天定要保佑孩子顺利出生,不然他们这些人将要面临的,定然是主子的滔天怒意。 顾昀止住了脚,只在外面大声喝问道:“已经过了这样久,怎么孩子还未出来?!” 屋中的产婆只正拿着巾帕给春枝擦汗,听到此声音,只心头一震,恰好此时孩子已经出了一个头,产婆看着咬着布巾面色苍白使力的女子,只声音极为妥帖的道:“夫人,您再使把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直至孩子的哭声从屋中传出,顾昀立即便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他便闻见了十分浓重的血腥气,心口跳的飞快,奔到床榻前,眸光直直的落在了床榻上躺着的人身上。 春枝的身上盖着锦被,额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让他只看了一眼心中的某处便泛起了疼痛来。 屋中孩子还在哭,产婆把孩子身上的血擦干净,随即裹上小被子抱到顾昀面前笑道:“恭喜大人,是位小公子。” 顾昀的眸光在孩子身上看了一眼,只看见了一团白花花皱巴巴的东西,他半晌才看出来孩子的鼻子眼睛嘴巴在何处。 他以往没有见过刚生下来的孩子,如今一见,只觉得这襁褓中的婴孩实在太丑,只挥手让产婆把他抱下去喂奶。 孩子被抱下去之后,屋中的人便都也退了出去,只剩下床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春枝与床榻边坐着的顾昀。 他从锦被下寻到她的手,轻轻的握住五指相扣,只脑中十分庆幸孩子顺利的生了下来,她也无恙。 以往人说妇人生产如同过鬼门关,他还对此没有任何感受,可经此一遭,便想着这样的苦,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再受,这个孩子,便是他此生唯一的血脉。 春枝醒来时,床榻旁已经换了丫鬟在守着,丫鬟一见她醒了,便立即倒了一杯茶用勺子舀着递到她唇边。 春枝的唇上都已经起皮,见此只微张唇喝了下去。 待喂完了水之后,丫鬟才跪到榻边,轻声道:“夫人,恭喜你生了个小公子。” 春枝的眸光缓缓的落到她的脸上,屋中静悄悄的,有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她在光照的地方,看见了香炉中有烟轻轻的浮了上来。 “今日屋中燃的是什么香?”春枝问道。 丫鬟似不明所以,没有想见她会问这样不相干的问题,只道:“是皇后娘娘赏的安神香。” 听了此言,春枝半晌都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美貌的脸,手指轻轻蜷起,竟然是她。 她没有问孩子,也亦没有问顾昀,只让丫鬟出去,随即静静的躺着。 等房门打开,顾昀进来之时,她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顾昀见她醒了,便坐于床榻边,望着她道:“你受苦了。” 这样煽情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一时之间,春枝还是有些不能适应。 她伸出手抓住顾昀的袖口,被顾昀大手握住掌心道:“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不若我让太医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