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萧胤会提起那晚的事,心中羞愤交加,嗫嚅道:“我只是还不困” 好,很好,好极了。 萧胤脸色愈发难看,他泄愤般地扯下腰带,袒露结实的胸膛。 苏挽音几乎是立刻别开了目光。 萧胤鼻尖发出不屑的冷哼声,掀开被褥直接躺下,阖上双眸:“那便辛苦娘娘替臣守夜了。” 苏挽音不敢吱声,更怕惹怒他,于是就这样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旁的小榻上。 深秋的夜有些冷,好在桃夭提前点了炭火,屋内的温度还是可以忍受的。 寝殿内是针落可闻的静谧。 萧胤等了许久也不见身后有动静,直至小榻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缓缓睁开眼。 苏挽音睡得并不安稳,蜷缩的身子瑟瑟发抖,眼睫还挂着泪珠,眉心拧成了一团。 萧胤抬手抚了抚她滚烫的额头,想到太医说她这风寒得捂身汗才能好,于是将暖炉移至她身旁,又将榻上的被褥轻轻盖在她身上,并细心掖好每一处。 她体寒,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尤其是到了冬天,总是需要用他滚烫的身体来温暖。 如今却不同了。 “宁愿挨冻也不愿靠近我,苏挽音,我就这么让你嫌恶吗?” 征战多年,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唯独对苏挽音无可奈何,只要她一落泪,就忍不住怜惜。 无人知晓他续接筋脉的过程有多痛苦,几次崩溃到想了此残生,是对苏挽音的恨,支撑他挺过无数个难捱的夜晚。 如今大仇得报,他却没有预想中那般痛快。 思绪愈发混乱,萧胤的困意也消散大半,想到这座宫殿的主人并不欢迎他,他也无意再停留。 殿外负责守夜的云翊见萧胤出来,赶忙上前。 二人的过往云翊再清楚不过,他本以为这一次将军和娘娘终于苦尽甘来,能破镜重圆,可是将军怎么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将军,您怎么出来了,贵妃娘娘她” 萧胤一记冷冽的眼神扫过,云翊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传令下去,将云雀殿的炭火尽数撤去,日后不必再为云雀殿供炭。” 言罢,他转身离去,只留云翊呆立在原地,一脸茫然。 雨后的御花园别有一番风味,亭檐下的雨水顺势而下,落入池塘里,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雨水与泥土、枝叶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神清气爽。 萧胤负手而立,眺望远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云翊走上前禀报:“主子,文丞相到了。” 萧胤眼眸微动,神色依旧,“让他过来。” “长辞将军。” 文绍满脸笑容地走过来,突然意识到称呼有误,连忙改口道:“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陛下才是。” 萧胤露出客套一笑,语气沉稳地问:“丞相今日怎有空进京。” 文绍这只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所行诸事皆计较得失,绝不会单纯前来祝贺。 “老臣谨遵陛下旨意,将萧邺余孽尽数铲除,朝中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亦被老臣说服。现今只待择一黄道吉日,便可恭贺陛下登基。” 萧胤轻笑了声:“方兰茵至今杳无音信,朕,实难安枕。” 闻此,文绍面色一僵,拱手作揖道:“老臣已下通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掘地三尺,老臣亦会将方兰茵找出,陛下尽可宽心。” “丞相乃朕股肱之臣,丞相所言,朕自是信任。”萧胤面色依旧沉稳,只是衣袖之下的五指慢慢成拳。 方兰茵能在宫变那日全身而退,却未带走萧邺。能在皇宫中自由出入,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方兰茵之人,普天之下,除了他那位师父决明,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十五年前,他自地下训练场杀出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决明。 决明授他武功,抚养他长大,是他最信任的人。亦是给他下蛊,害他被挑断手脚筋脉之人。 文绍见萧胤紧绷着脸,神色愈发冷峻,他心中犹豫了片刻,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如今陛下已经坐拥大凉江山,之前答应老臣的承诺,是否该兑现了。” 萧胤收回思绪,余光瞥他。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宫变能如此顺利,文绍功不可没。 文绍与他的母后沈沫乃是表兄妹,当初是他主动拉拢文绍,并许诺待他登上皇位后,便立他的嫡女文烟为后。 只是登基大典尚未开始,文绍就忍不住旁敲侧击找他兑现诺言,当真是沉不住气。 难怪都说新帝登基后,首先要杀掉的就是开国功臣。 如今整个大凉都知道他萧胤弑兄夺权,单是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百姓们议论纷纷、流言四起。 他羽翼未丰,朝中大臣多数都站在文绍那边,日后需要借助文绍之力的地方还有很多,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自然,朕还要与文相一同见证这大凉的盛世繁华。” 文绍心底狂喜,俯首称臣道:“老臣谢过陛下。” “胤哥哥!” 一道清亮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 少女一袭鲜艳张扬的红裙,略显稚嫩的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使原本清纯可爱的模样多了几分超乎年龄的妩媚风情,在百花凋零的御花园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文烟上个月刚及笄,这会儿便迫不及待地进宫寻萧胤,甚至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直接挽住了萧胤的手臂。 “烟儿许久不曾看见胤哥哥,实在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萧胤低头,目光冷淡地看向挽着他胳膊的双手,轻轻将其推开,随口解释:“近日事务繁多。” 文烟并未听出话中含义,以为萧胤这个在和她解释,以求她的谅解。 “胤哥哥日理万机,烟儿身为胤哥哥的贤内助,自然是要懂得体贴夫君。” 文绍看着他这个宝贝女儿,也是无可奈何,虽欣慰她懂得争宠,但作为父亲,表面上还是得严肃地教导她两句:“姑娘家家的,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成何体统?” “烟儿已经及笄,胤哥哥早晚是烟儿的夫君,烟儿为何要羞?” 文烟对于父亲的责备并不在意,反而转头询问萧胤:“胤哥哥,你打算何时接烟儿入宫?烟儿在府邸实在无趣,如果能早些进宫,便可以整日陪伴在胤哥哥身边。” “此事不急,当初应允你的,自当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