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残星繁,夜幕低沉,四野寂静! “呜呜呜呜!”低沉却悠扬的号角声在此时响起。 衣衫不整的唐陇青拎着长刀就冲出屋子,直奔李晴天的房间而来。在奔跑的过程中,他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双手紧握刀柄,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李晴天站在檐下瞧得清楚,心中十分感动。唐陇青的行为全都是出自本心,完全无法作伪。 “唐统领,大人在这里!”得到属下骑士的提醒,唐陇青这才慢慢减速,同时将长刀归鞘。 此时,李晴天处于骑士们的簇拥中,在火把的照耀下,身上的伤口好似一条条漆黑的蜈蚣正在啃食他的血肉,好不狰狞! “老弟,你怎么样?是不是吕雄那贼子摸进来了?他在哪里?”唐陇青瞧见李晴天的惨状后,顿时连连惊呼。 李晴天抬手指了指房内,心中则是有些无语。他心说,你他娘的倒是先给我喊个郎中来啊,再过一会,我流血都快要流死了! 唐陇青噌的一下拔出长刀,护在身前便向着房内冲去。几名骑士连忙随他冲到房内。 这时,其余的骑士们已经全副武装地冲到李晴天的院子中,刀枪如林,喊杀声震天。霎时间,火把的光芒便将整座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小月和小青也披着衣服冲出了屋子。 就在这时,唐陇青几人抬着一具尸体出了房门。除了刚死的吕雄也不会是别人了。 “拿火把来!”唐陇青一声大喝,马上有骑士将火把移到吕雄的尸体近前。 唐陇青用手中的长刀一挑,吕雄脸上的黑巾便被挑开,顿时露出一张十分惨白的脸,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只硕大的下巴,还有黑漆漆的短须。不过,唐陇青当时正忙着厮杀,并没有过多留意吕雄的相貌,因此他并不能确定这具尸体是不是吕雄。 “将他抬走,让地牢内的俘虏辨认,尽快验明他的身份!”唐统领又是一声大喝。 “少爷,你怎么样?”这时,小月与小青终于挤到了李晴天身边,看清他的伤势,顿时泪如雨下。 “我这只是皮外伤,还死不了。你们去照顾小姐吧,她们被迷晕了!”每说出一个字,李晴天的舌尖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像是这些字烫嘴一般,让他不断地倒吸凉气。这幅场景极其古怪,让小月和小青这两个单纯的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 “啊?少爷,那我们去了!”既然李晴天并无大碍,那么昏迷的张悦和张倩才是最重要的。在小月和小青的小小脑壳里,两位小姐的清白之身就等同于小姐的生命,她们哪能不放在心上? “军中的郎中在哪里?延误了专使大人治疗伤势,该当何罪?”挥手让属下抬走吕雄的尸体,唐陇青又是一声大吼。 “统领大人,专使大人,小的在这里,一直忙着配置伤药,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位身材矮小消瘦的小老头抬头答道。他一个人躲在一旁的角落中,身前摆着一只小木箱,此刻正在木箱中捣鼓着什么,黑灯瞎火的,不认真看,真还注意不到他。 “先生,我家小姐中了迷烟,该如何治疗?”还没跑远的小月耳朵尖,听到郎中在这,便折回来询问。 “迷烟无妨,只要保持通风,排尽残余药物,你家小姐再睡一觉也就好了。”老郎中微笑着答道。 小月道谢后便急匆匆地冲到房内。 “统领大人,小的已经准备好了,需要寻找一处安静的所在,为专使大人清理伤口!”老郎中说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就去我的房间,比较宽敞整洁。”唐陇青眉毛一竖,呵斥道。 清洗伤口过后,李晴天便留在唐陇青的房间内歇息,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哪里对付了一宿。唐陇青离开后,小青便过来照顾他。再说,照顾人的活计,本来就不适合粗手粗脚的大男人,让他们上阵厮杀还成。 李晴天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疼得他一时之间也睡不着。所以他一直在思索,他是如何斩破吕雄颈动脉的?难道是吕雄自己撞在剑锋上的?他努力回想刀剑相接之时的情形。当时银光耀目,完全看不清吕雄的动作。他只感觉到掌中的巨阙剑瞬间轻轻震动了十余次,然后银光散去,两人各持刀剑对峙。也就是这时,他才惊觉自己身中十余刀。由此推断,在吕雄的刀斩中他的时候,他的巨阙剑也刺中了吕雄的颈动脉。显然,他刺中吕雄颈动脉的一剑,运气成分居多。后来,生死搏杀后的疲惫袭来,他终于睡着了。 第二日,李晴天被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吵醒。虽然哭声很低微,哭泣者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还是让他听到了。无需多想,肯定是张悦和张倩两人已经知晓他受伤的事情,而忍不住哭泣的人应该是张倩。 “倩倩,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还有悦悦,你也无需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李晴天睁开眼睛,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顿时映入眼帘,不是张倩还会是谁?张悦也坐在一旁,眼睛红肿,想来也是刚刚哭过不久。 “晴天,你终于醒来了!”张倩连忙抹了抹俏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喝过水,又吃过病号饭后,三人便闲聊起来。 期间,唐陇青来慰问李晴天。李晴天也获知吕方从房顶潜入到他房间的。这是唐陇青的疏忽,他十分自责。 李晴天则是笑着宽慰唐陇青,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结果更是皆大欢喜,大家都无需自责。而且,晚上还要摆酒共同庆祝大家剿灭了一伙山匪,同时也要禀报蜀王朱椿,为大家请功!至于他受伤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免得他家中的老父母担心。 唐陇青自然欢喜,叮嘱他好好养伤,然后就乐呵呵地告辞离去。 至于前来请罪的地方官员,李晴天则是一个都未接见,只推说养病要紧,实在不宜见客。当然,地方官员们留下厚厚的一叠银票后,也只得纷纷忐忑而归。事后,再未传出什么风声,地方官员们慢慢的也就安心了。 大敌已去,从此以后李晴天便安心待在驿站养伤。在两女的陪伴下,或散步于午后竹林,或漫步于花前月下,算是痛苦但更快乐着。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过去,李晴天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距离彻底痊愈已然不远。 唐陇青还算有良心,竟然难得地去了一趟道观,提前向他师傅禀报了李晴天想学习道法之事,也讲述了李晴天因击毙匪首而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几日之后,便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主动上门拜访,自称来自青城山上的白云观,道号白云真人。 李晴天承了唐陇青的情,所以并未刻意打探他的糗事。其实,他也未与白云观的其他道人打过交道,想要打探唐陇青年幼时的糗事也是不易。 一日,天气晴好,艳阳高照,李晴天正随着白云真人在山间小道上散步。 “小友,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与论道,你已经尽得《金丹秘诀》和《周天火符》的真传。你也知道,这两部无上修真宝典乃是传承自于我龙门一派的开派祖师长春子真人,希望小友千万不要辱没了它们。”白云真人望着青城山的美丽景色,轻抚雪白的长髯,面色十分平静。 “道长,何出此言?难道道长要赶小子下山?”李晴天十分诧异。他与白云真人一见如故,早已成了忘年交。在交谈之中,他也略微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来历,并直言相告,未来道教道法日趋衰落,外来宗教大肆愚弄信徒抢夺信仰,像什么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和基督教等等。 即便是白云真人素来清静无为、淡泊宁静,还是被肆虐华夏的外来宗教们给气到了,口中更是连声怒斥,区区蛮夷之地的邪魔外道也敢来我华夏大地上肆意妄为,真是气煞我也!不过,这件事也从另外一方面更加坚定了白云真人传道的决心,除了《金丹秘诀》和《周天火符》外,还传授了他独创的十三式《长生拳法》。 “小友,人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明日一早你们就下山去吧!”白云真人只说了这一句就飘然远去。老真人一身白色道袍,鹤发童颜,步履如飞,恍若一朵白云倏忽远去,很快便隐入山林之间,踪影全无! 李晴天在原地怔怔呆立许久,才叹息一声,也转头返回了驿站。他心中明白,道家也是讲究缘分的,他与白云真人的道缘已经耗尽了。以白云真人的高龄,他们此生难再相见,这一别便是仙凡之隔、天人永诀。 回到驿站,李晴天将明日离开青城山的消息告知张悦与张倩,二女顿时欢呼雀跃。虽然青城山很美,但是他们一待便是大半年之久,心中多少也有些腻了。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晴天等人便起床洗漱,吃过早点后便乘坐马车离开了青城山下的驿站。临行前,他带着张悦与张倩向着青城山上白云观的方向长身一拜,辞别那位慈祥的长者。唐陇青也随着他们一拜,拜别了自己的启蒙老师。 就在红日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整座青城山轰然一震,好似遭遇了一场小规模地震。 就在那一刹,李晴天心中咯噔一下,一种悲哀的情绪瞬间弥漫在他的心头,他连忙带着张悦和张倩跃下马车。 那时,骑兵队伍还未行出几里路。李晴天三人离开马车几个呼吸之后,队伍中的战马和拉车的高头大马同时调转马头,神情焦躁,不住脚地扬踢嘶鸣,整齐的队伍顿时大乱。哪怕马上都是骑术精湛的骑士,一时之间也被惊得手忙脚乱。 “派出一组探马,全速返回青城山,打探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唐陇青马上大喝一声。 五名骑士瞬间脱离队伍,飞速向着青城山的方向奔去。 李晴天则是未多言,在那种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的一瞬间,他便知晓是白云真人羽化登仙了。但凡修炼有成之人,都会知晓自己的大限之日,所以总会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后事。 “当当当!”悠扬的钟声从远方传来。 这钟声里带着让人镇静的魔力,顷刻之间,人马俱静。 “唐大哥,应该是老真人羽化登仙了,咱们共同恭送老真人一程吧!”李晴天沉声说道。 “老弟,我师父身体硬朗着呢!你可不要诅咒他老人家。”唐陇青根本不相信李晴天的鬼话。 “小月,把马车中的香烛取出来!”李晴天吩咐道。待在青城山的这段时间,李晴天购买了许多上好的香烛。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各座道观秘藏的珍品,也是迫于他蜀王专使的身份才卖给他的。 当下,李晴天来到路边,面向青城山的方向,亲手用黄土堆起一个小土堆,点燃手中的香烛后,拜了三拜,口中朗声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青城仙山,白云真人,行持天道,弘扬道法,觉悟凡心,蕴化道心,慈心于物,仁爱世人,兴隆天道,清静道门,太平世间。积功修德,仙气自当长存,无量天尊!” 随着李晴天的念诵,青城山上的天空中蓦然出现一片洁白的云海。云海中的云朵正在慢慢发生变化,很快便形成一座城池的模糊雏形,有高大宏伟的古代宫殿,有笔直宽阔的大道,有巍峨壮阔的白色城墙,还有一道高大厚实的城门,而城门上方的城墙上竟然也好似雕刻着模糊的字迹。 随着白云的涌动和变化,城池内的一切事物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简直是栩栩如生,城门上的字迹也越来越清晰,最后赫然是登仙门三个大字。同时,也有一位位人形云朵凭空出现在城池中各处,纷纷向着城门处汇集而来。 慢慢的,汇集而来的人形云朵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几乎就要融合为一座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