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春佳节举城服丧

房内依然温暖如春，坐在桌前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被烛火映照在洁白的窗纸之上，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丰盛的年夜饭，正在等待自己的夫君归来！待会一家三口欢聚一团其乐融融，共进丰盛晚餐，席间谈笑风生，哪怕只是想想这幅画面便会让人觉得很是温馨！ 依然是在那条廊道之中，一盏贴着大红福字的灯笼慢慢的由远及近，两道身影也缓缓出现在近前，其中一道身影手执着那盏灯笼，看他身上的服饰便知其是家中管家一类的下人，他另一只手搀扶的一位老者却是一身华服，自然便是家中的老爷了！ “来福，就到这里吧！今晚是除夕夜，不用你伺候着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是那位华服老者止住了脚步开口说道！ “谢老爷体恤！遇到您这么和善的老爷真是我们的福气！”管家来福连忙躬身谢过那位华服老者，听他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估计年龄不会超过四十五岁！ “呵呵！去吧！”华服老者笑呵呵地答道。 “老爷，那您小心脚下，怕是风中夹杂的雪屑会导致地面有些滑！”管家来福连忙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华服老者，口中仍是小心地提醒他注意安全！ 华服老者仅是抬了抬手，没有再说话！ 管家来福见状立即又行了一礼，这才悄然转身离去。 然而，那位华服老者却是没有再向前移动脚步，反而手执着那盏贴着大红福字的灯笼站在了原地。 “世事如梦似幻，谁能想到我胡老大也会有今天！”华服老者自言自语，他的眼中、脸上充满了唏嘘之色！人老了便最爱回忆过往的年轻岁月！ “嘿！想当年我就是城中一个破落户的儿子。烂赌鬼老爹先是将阿娘输给了赌坊，而阿娘却是个刚烈性子，就在赌坊前来接人的时候，竟然微笑着说从此以后我就与这个家再无半颗铜板的关系，当年我风风光光地嫁过来，今天要走也要走得漂漂亮亮，且容我好生梳洗打扮一番。赌坊老板当然不会拒绝，口中调笑道打扮漂亮了那就先送你去我的房间，嘿嘿！”华服老者脸色平静，好像在讲述着别人家的故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仿佛是有些累了，便停下来歇了一会！ “我还记得那位赌坊老板是一个大胖子，右侧脸颊上生着一颗硕大的黑痣，黑痣上还长着一撮黑毛！没错，他的绰号就叫做一撮毛，但是他姓什么叫什么我却不记得了。不过，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名字什么的已经都不重要了！”讲到这里，华服老者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语气之中也透出彻骨的寒意，比那寒冬腊月的西北风还要冰冷无数倍！ “哈哈！那个一撮毛在我家门前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我阿娘出门，急得直抓耳挠腮、团团乱转！每次想到他那副样子都觉得可笑，实在是可笑！竟然还有狗头军师淫笑着建言不必焦躁，时间越久那小妇人打扮得便越是水灵，待会享用起来便越是够味！而那个蠢货竟然也相信了！既然这么蠢，那他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用，只是白白糟蹋粮食罢了！”华服老者先是哈哈大笑，笑那赌坊老板的滑稽模样，接着便是泪水奔涌，痛恨他们的蠢笨如猪！笑容与泪水交汇在他那苍老的面容之上，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 “从清晨直直等到晌午，一撮毛的耐心终于被耗光了，他一脚踢开我家的破烂院门，冲入房门虚掩的小土屋，然后便发出妈呀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连滚带爬地逃出我家的院子！那道尖叫声是什么样子来着？哦，我想起来了，那实在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啊！”讲到这里，华服老者的脸上已然是一片沉醉之情，仿佛正在聆听与回味这个世界上最优美动听的乐章！ “对了，还有那些左邻右舍的老街坊们，看到我家的惨状后，虽然他们脸上挂满了最真诚的关切与不忍之情，但是我却知道其实在他们的内心之中早已笑开了花吧？见到一撮毛狼狈而逃，他们便纷纷围上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笑那一撮毛也在道上混了那么久，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草包，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只是在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死了、死了这两个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当然，草包也不止他一个，那些大人们谁也不敢进去查看，最后还是让我进去的。那时的我觉得我的阿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阿娘，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头上带着凤冠霞帔。如果她的脸没有被悬在房梁上的绳子累得黑紫黑紫的就更好看了，当然也要把嘴里吐出来的长舌头收一收！那时的我根本就不懂得害怕，也不知道死亡，连忙摇着阿娘的手叫她不要睡了！可是，阿娘却根本不理会我，所以我只好哭着出去叫那些大人们来帮忙，我还说我的阿娘今天打扮得可好看了，却挂在一根绳子上睡着了，你们谁来帮我叫醒他？”在讲述的过程中，华服老者先是满脸鄙夷之色，继而无声地抽泣不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懵懂且无助的小小少年！ “我娘亲死后，那个烂赌鬼闻讯总算是回到了家中！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难当和伤心难过之色，眼中反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芒。当时的我很是奇怪他的反常举动，只是茫然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去巷子口的铺子里借来一身麻衣，直接将我娘亲的尸体背到赌坊门口，放到地上便大哭不止，引来无数人地围观和指指点点。而我却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所以我并没有哭。然后，他便一个耳光抽在我的脸上，我也疼得哇哇大哭起来！后来，一撮毛不得不托人交给了他一袋银子，连吓带骗之下，他才悻悻然地背起娘亲的尸体，来到城外的乱葬岗草草掩埋，根本没有棺材！可恨我那时年纪太小，等我长大早已找不到娘亲尸体的掩埋地点！”华服老者讲到这里恨恨地一拳捶在廊柱上！子欲养而亲人却早已不在，他更是连母亲的尸骨在哪里都找不到！由于用力过猛，反而导致他自己一阵剧烈地咳嗽！ “后来，我长大了，我的仇人们当然全都要不得好死！先是一撮毛被人发现淹死在粪坑之中，然后便是那个烂赌鬼因为喝酒过量而被醉死！人们还以为他们的死只是意外，哈哈哈哈！”华服老者说到这里不由得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大仇得报之后的快意恩仇之感！ “再后来，我虽然当上了城里小乞丐们的老大，但是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自从那个大头乞丐死后，一切都改变了，先是娶了那位小寡妇为妻，她第二年就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后来，我运气依然极好，仅是在几年之间便置办下这偌大的家业！”华服老者伸出双手，旋转身躯望着宅子中的一切，老脸上的神情无比自豪。白手起家，能够置办下这份家业确实值得自豪。别说古代了，就是放到现代社会，人们也要对这类人竖起大拇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些财富上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 这些话已经被憋在华服老者的心中一辈子了，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今夜却忍不住要将之诉之于口，当然，他并不在意是否有听众。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真的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可能将他绳之于法！ 发泄完了，华服老者也有些累了，适逢饥饿与寒冷同时袭来，便连忙向暖屋前走去！来到屋前，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被烛火映照在洁白的窗纸之上，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娇妻爱子，夫复何求！ “宝儿，爹爹回来了，你们娘俩都饿坏了吧？”华服老者推开门进入屋内后，连忙转过身来关好房门，口中之言也充满了歉意和关怀。 然而，那一大一小两道坐在桌旁的身影却根本没有理睬他，更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在华服老者的眼中，如此举动便是她们母子二人在生他的气，显然是嫌他来得太晚了。他一个人在门外自言自语良久，确实耽误了吃年夜饭的时间。 “宝儿，都是爹爹不好，让宝儿饿肚子了！”华服老者一边走向八仙桌，一边低着头清理身上、脚上沾着的些许雪沫子，口中还不忘乖哄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出所料，她们母子二人还是没有理睬他。等他坐到八仙桌旁自己平日里坐着的那张椅子上之后，才抬头望向她们母子二人。 映入华服老者眼帘的是一张沾满血污的小脸，脸上正带着诡异的笑容，此刻也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望向了他。 “宝儿，你？你？你这是怎么了？”华服老者指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问道，同时被吓的猛然起身后退，却忘了椅子还在身后，所以他的身躯连同椅子一同翻倒在地。这时他也看到宝儿妈妈的脸色异常苍白，脖子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撕咬痕迹，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某种吸血怪兽吸食一空。 “你是谁？为什么要占据宝儿的身体？”华服老者立即想到宝儿已经被怪物附身，刚刚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想要你们全家人的命！”宝儿闻言后也滚落到地上，只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慢慢靠近华服老者，好像他的另一条胳膊和双腿也被人打折了一般！ 惊惧之下，华服老者竟然发觉手脚都不听他使唤了，手刨脚蹬、四肢齐动之下，也没有挪动出一寸距离。 宝儿的口中只是发出森然的冷笑之声，仍是不紧不慢地靠近华服老者。 灵光一闪，华服老者猛然想到了那位大头乞丐，被他打断一臂双腿之后想要挪动身体可不就是眼前这幅样子？ “你是那个大头乞丐？如果你就是他，一命抵一命，你已经杀死了我的妻子，附身了我的儿子，我求你放过我！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一定会为你多多烧些香烛纸马，还要办理一场水路法会超度你的亡魂！”华服老者马上大声求饶，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妻子和儿子，并做出补偿承诺！ “大头乞丐？我不知道什么大头乞丐。我只是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吸你的髓，嚼你的骨！”宝儿笑嘻嘻地说着，口中的涎水已经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仿佛眼前的华服老者便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美馔！ “我求你放过我，我一定会为你修建一座最豪华的陵墓，还要找二十个童男童女陪你玩耍，我保证都是活生生的人！”华服老者仍是不肯放弃求生的欲望，还要残害更多的无辜生命，只要能够换回自己的老命即可。 “二十个活人？”宝儿有些心动，想想二十个活人，再看看眼前的华服老者，好像有些难以抉择。当然，他口中的涎水还在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 “二十个活人！”见到求生有望，华服老者连忙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那好吧，我就不杀死你！我只吃掉你一只手臂和两条腿，你还是可以活命的！”宝儿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然后，他也不再理会华服老者的哀求，抓住他的一只手便一根接一根吃起手指来。 “咯吱！咯吱！”啃食咀嚼骨头之声不断，很快华服老者一整条胳膊便被吃完了，直疼得他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头发和棉衣，然后宝儿又抓住他的一只脚一根接一根吃起脚指来。 同样诡异，无论那位华服老者如何拼命地尖声叫喊，外界都听不到一丝声音，房内只有咯吱咯吱之声传来…… 可怜华服老者那副老骨头哪能承受如此苦楚，待到宝儿吃完一臂双腿后，早已被疼得死去多时了。宝儿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他吃得干干净净，原地仅留下带血的衣物和毛发而已。 除夕过后，华服老者一家三口全部殒命，他本人和宝儿更是不知所踪！官府勘验过宝儿他娘尸身后也只得出了大雪封山、吸血凶兽下山觅食的结论。 然而，从此以后城中每日都会消失几名居民，先是许多乞丐无故失踪，其中便包括了小四几兄弟和他们的带头大哥，据说后来一位卖苦力的老汉一家四口也失踪了，然后便是更多的居民失踪。当然，原地依然仅留下带血的衣物和毛发而已。 朗朗乾坤，人心惶惶！ 新春佳节，举城服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