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景濯便回了房，开始收拾明天要带走行李。 鹿招摇就卧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小口小口啃着水果，一边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之前饭桌上的小插曲似乎并没对两人造成什么影响，又似乎造成了。 房间内，简单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鞋子，便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 透过未关严的门缝，景濯的目光遥遥的落在了沙发上的鹿招摇脸上。 女人正一口一口的啃着手里的苹果。腮帮子不停的鼓动，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眉眼间的冷淡散了几分，莫名有些呆呆的，很是可爱。 她眼神唤澈机械的重复着嘴巴的动作，显然已经是神游天外了。 “摇摇。”景濯低声唤了一声。 “嗯？”她轻轻应声，朝景濯的方向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锁骨分明，又像只慵懒的天鹅。 景濯其实没什么事。 只是出于一种莫名心虚的心理，想要喊喊她。 他知道刚刚在饭桌上，鹿招摇肯定是生气了。 哪怕她没有表露出来，哪怕饭后她表现的像一切正常。 可谈恋爱这么多年，景濯是了解她的。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了解。 了解她冷漠下的缜密，了解她若无其事下的细腻。了解她走到今天经历过的一切艰苦，也了解她曾经那些早已远去的记忆。 其实景濯在很久以前就见过鹿招摇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那像是在遥远儿时做过的一场梦，又远又近的，分不清虚幻。 景濯的母亲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心理专家，父亲是个热衷做慈善的商人。 小时候父母经常会带他前往各个福利院出席活动，捐助用品。 由于父母工作特殊的原因，他经常搬家， 别人都觉得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父母名利双收，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儿时的记忆到底有多么烦闷。 福利院的小孩可以尽情哭笑，但他不行，从他有记忆起，大概是三岁多吧，他就被要求要像个小大人一样做事，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一丝不苟，一板一眼。 时间久了，他渐渐的也忘了，要怎么去笑，怎么与人相处。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的父母在一个城市停留了很久。那里的福利院是他们常去的地方，每周末都要去给那的孩子送上礼物。 景濯就是那时候见到鹿招摇的。她不哭也不闹，总是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明明没有人欺负她，周围也没有什么危险，可她的脸上却总是露出一副可怜兮兮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胆子好像很小。 景濯曾亲眼看到，她在角落里被冲出来的一只蟑螂吓四处乱跳，却因为害怕惊扰到别人，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鼻。 那次地上的蟑螂很多，她被吓了很久，也捂了自己很久。 小小的景濯突然好奇起来：捂这么久不会窒息吗？ 果然等她放下手的时候，白嫩小脸已经憋得紫红紫红的，她无声的大口喘着气，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停的四处张望着，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后来他就经常注意她，发现她几乎没有朋友，似乎很讨厌社交，总是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盯着树叶发呆。 她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小，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开始抠自己的手指。 她说话时不敢和人对视，也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爱玩，如果她周围的人多，就算是在最寒冷的天气，她也会立刻开始紧张的出汗。 景濯观察了她很久，唯一和她有交集的是福利院里年纪稍大一些的小姐姐，她总是主动去找她，和她喋喋不休的分享着很多事情，大多数的时候她都不说话，也不看小姐姐，甚至对那个小姐姐在旁边感到很不舒服。 但那个女孩从不介意，渐渐的她们的相处便和谐了很多。 原来他是能和人相处的。景濯看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那天他早早的就做完了作业，然后穿上他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的小西装，板板正正的坐在自家的客厅，等待着父母的回来。 “有事要说？” “是的。”他一字一顿说的极其认真：“我希望你们能收养一个小孩。” 他记得那时他好像跟父母说了很久。才终于说通，让他们答应了下来。 只可惜再次去到福利院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却告诉他们：“你们说的小女孩是鹿招摇吧？她不是孤儿，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被解救后便暂时放在我们这里，前两天已经找到了他的父母，昨天就把她接回去了。”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吗？”小小的景濯不懂心里的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一向坚强，小小年纪就有着不输成人的心性，从有记忆以来，他从没有哭过。 可现在明明脸上还是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的往下录，停都停不住不住。 后来，他在警局遇到了那个曾经很喜欢和鹿招摇一起玩小姐姐。 她现在叫张小锦，是鉴证科的一名警察。 她也认出了景濯，某次闲聊的时候，提起了曾经福利院的那个胆子很小的小妹妹，现在也已经考上了本市的警校。 第2天景濯自告奋接下了去警校演讲的任务。 那是时隔多年以后，他又一次见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