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舒婳把药碗放到薛昭的书桌上,没好气道,“喝药。” 按照薛昭先前的说的,公主府的寝房里此时摆着两张大书案,靠在一起。 薛昭被烟熏坏了嗓子,萧舒婳就押着他喝药,一天三大海碗往下灌,给薛昭喝得没脾气了,吃饭都没这么撑过。 她找邵登拿的药方,管不管用先放到一边,反正是量大又苦。 薛昭冲她伸手。 萧舒婳拍了下他的掌心,“要什么?本公主亲自伺候你喝药,还不满意?” 薛昭无奈,扯着破了的风箱嗓子道,“怎么不给我准备蜜饯?” 太难听了,萧舒婳有些嫌弃道,“你以后不会一直都这个声音了吧。” 薛昭努力清了清嗓子,“不会…” “快喝药吧,让你这两天少说话,你又不听。”本来还没这么难听,他非要讲话。 薛昭把脸甩到另一边,“苦。” 萧舒婳把碗推的更近了一些,“男子汉大豆腐,吃点苦算什么。” “我都给你准备蜜饯的!咳咳咳…”他说话情绪激动,此时正咳嗽得厉害。 他当时就是为了防萧铭轩一手,才没跟着逃离火场。 谁知道火势蔓延得那么厉害,巡防营救火再稍晚一点,他就能把自己也就搭里面了。 萧舒婳帮他顺气,他嗓子那么干,于是当机立断端起黑乎乎的一大碗汤药往他嘴边送,就当润喉了。 这一口又苦又烫的药差点给薛昭送走。 他嘴里咬烂的伤口因为被熏了烟,还依旧没有愈合,差点就喷出来了。 薛昭把她推开了一些,喘着气,微弱控诉道,“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萧舒婳松开手,手臂环胸靠在一边,“我看你不是挺有精神的,心疼你做什么?” 昨晚薛昭铺垫了半天,本来声音就哑,还一直不安分,萧舒婳心里带着些许的心疼与愧疚,就答应了他。 结果什么吃醋和难过都是装出来的,往她脚踝上套铃铛的时候,薛昭那一脸得逞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她真是难以忘怀。 做梦睡醒了都想踹他一脚。 不是他有病吧。 薛昭叹了口气,锁着眉把碗里剩下的药全干了。 奈何公主心硬,就要看他吃苦。 薛昭缓了一会,仰头看过去,被药水润过的就喉咙不那么紧了,可算是嗓子不漏风了,“明天能不能不喝了。” “看你表现。”萧舒婳挑眉。 薛昭眨着眼,倾身上去就要搂萧舒婳的腰,“那是我昨晚没伺候好公主了?” 距离却被萧舒婳一脚踩在他大腿上而隔开,“别逼我抽你。” 此话一出,薛昭的眼睛更亮了,还有别的奖励? 萧舒婳想到了什么,连忙把脚收了回来,“你,正经一点!” 薛昭这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人前不可一世的定阳侯,怎么私下里傻里傻气的,整天就想着变着花样折腾她。 不会这么多年憋傻的吧。 薛昭把脸上略显猥琐的表情全收了,萧舒婳才觉得这人顺眼了一些。 他跟她讲起了一些事。 谨王府这一脉是真的断了。 萧舒婳有些惊讶,她以为萧鸿筠会像是朱金一样,把子嗣藏起来养,避免被上面忌惮,还能吃到世家的红利。 薛昭摇头,“谨王府横尸遍野,仵作只能靠尸体的特征去尽量分辨各家。” 毕竟谁家的人,还得由他们自家收尸。 “那皇叔他的特征是什么?” “犹如孩童。” 萧舒婳与薛昭安静对视,思忖他话里的意思。 薛昭也就这么凝望回去,他等着萧舒婳问,她要么就懂了,或者需要他解释。 “你是说…”萧舒婳想通后,面上有些松动。 薛昭点头。 谨王府一直隐藏的秘辛就在于此。 萧鸿筠花天酒地花样众多,却从不与人发生关系。 不是因为他有野心有素质。 而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才越来越阴郁,手段越来越变态。 而皇上一直对他纵容的原因,可能也正是如此。 “是我未曾想过的道路。”萧舒婳评价道,搓了搓手臂,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果然世家之中,无奇不有,蕴藏着丰富的腌臜事,令人咋舌,常听常新。 “可惜有人中间跑了。”萧铭轩居然不声不响地溜走了,还以为能拼个全力之后一网打尽。 “若真是那么容易,萧铭远做梦都能笑醒。” 如果谨王府也藏有乐王的人,只会更麻烦。 这是在京中,是天子脚下,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不会只对付薛昭这么一个角色。 薛昭手中实权有限,有一些薛氏旧部跟着,但规模加一起都不足五十人,是连皇帝都默许的存在。 他一个在都察院做文职工作,与太子亲近,是因为多年伴读情谊。 想着革新,准备变法,可始终没有实现。 明面上薛昭就是这样一个人,若不是背后他把萧鸿筠逼急了,也不会专门设立鸿门宴给他。 萧铭轩的对手自始至终都是萧铭远。 萧鸿筠轻敌,可萧铭轩也没把薛昭放在眼里。 他才不会轻易冒这个险,他只会有一次机会。当然要用在最主要的那个人身上。 萧鸿筠一死,萧铭轩就把他私下养起来的势力吞并。 除了薛昭赔进去一座侯府,现在看上去,东宫和乐王府都不受到什么影响,还能从中获利。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果然萧铭轩没有这么急躁。” 萧舒婳不以为意,薛昭的这番劫后余生,他的预料能有什么说服力。 “这事,东宫知不知道?” “…现在知道。” 萧舒婳心下了然。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薛昭的胸口,“那你这把刀,不会是被萧铭轩利用了吧。” 萧铭轩这副三缄其口的表现,或许从一开始,他打的,就不是让萧鸿筠支持他的主意。 萧鸿筠心思阴沉,性格乖戾,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政事伙伴。 但他私下手里握着的势力又很可观。 所以合作是下策,吞并为自己所有才是上策。 薛昭沉默不语,开始考虑萧舒婳的话。 所以他这把刀的刀柄,到底源自于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