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小光头太无趣,他蹲在树上都快把自己给闲出屁来了,只能一边琢磨着小和尚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边薅树叶子编小虫子玩,但因为手艺不好编出个四不像,而且还随时可能散架,气得他下去找人小和尚的茬。 一会儿摸摸人光头问对方会不会再长,一会儿又扒拉人家的面皮说他是不是面瘫,但小和尚简直就是一只拥有人皮的卡皮巴拉,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这狗脾气简直就是话痨的克星。 楚十一:“” 这家伙看着也就是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样儿啊,咋就这么难搞嘞?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念经给念傻了,或者身体里住着一个千年老妖怪。 因为小和尚不接他的茬,所以他又无聊地上树薅他的树叶子,薅着薅着,倒是让他猜出几分内情。 结合楚一的行为和营帐内传出来的发苦的药味,他已经可以断定,他们家将军其实在里面泡药浴,而这小和尚手里磨的粉,应该也是药材中的一种。 至于为什么药材会是石头,石头是从哪儿来的,自家将军又为什么要跑去扛一个小和尚过来磨,他又为什么消失了一整晚这些都不得而知。 直到小和尚扬声说事已经办好,将粉末倒入小碗中,楚十一才从奇奇怪怪的脑洞里面脱离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总觉得那小和尚的脸白了几分。 但仔细去看时却没觉出什么不对,人甚至还盘腿坐在地上,半闭着眼像是要睡过去,全程压根没把眼神放在楚十一身上过,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无视以及不在意。 明明是被将军扛回来的药童,倒是傲得很,一点都没有到了别人家的地盘要谨小慎微一些的自觉,仿佛这是他家,而不是大将军的营帐。 楚十一从树上倒吊下来企图吓人,但因为直接被无视,只能换一个赛道改用言语威胁人,直把自家大将军描绘得有多么的凶神恶煞不讲情面,但说到一半,就被常年不见人影,神出鬼没的楚小九给捂住嘴拖走了。 他一边呜呜呜地控诉,一边想要从小九的怀里挣脱出来,突然见那闭目的小和尚睁开了眼,眉眼轻轻弯了弯,露出一个十分浅淡的笑来,随后营帐被人掀开,只着一身外衫的将军站在那里,锐利的眼神直直望向楚十一。 小十一瞬间不敢动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一眼依然端坐在那里的小和尚,又看一眼穿得不是很严谨站在那里的将军,眼睛里聚拢着一堆的情绪,里面全是对二人狼狈为奸的痛斥。 楚连山:“” 他莫不是有毛病吧,突然就有点怕楚九被这个小十一给带坏了。 楚十一没用眼神控诉太久,因为楚九抗着人跑得飞快,甚至还用上了小轻功,生怕这家伙继续在那里语出惊人,等会儿被将军罚了这个月的月银又跑去跟自己哭诉,连吃带拿地去霍霍自己的小金库。 总而言之,楚九救楚十一,那就是在间接拯救自己的小金库,毕竟小十一实在太会撒娇卖惨了,虽然每一次他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但只要这家伙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他就会心软给这家伙买单。 楚连山叹了一口气,看向依然端坐在那里的小和尚,伸出手道:“给我吧。” 小和尚看了一眼楚连山的手腕,那里有一条青黑的线,一直从手腕处延伸往上,也不知道蔓延到了何处地方。 他掸了掸衣袍,端起地上那只盛着粉末的小碗,站起了身,没有要递给楚连山的意思,而是目光探向营帐之内。 意思显而易见,他这是要和楚连山一起进去,也许是觉得这外面人太多不好谈话,也许是他要干点什么事情不太方便被这么多人围观。 楚连山收回手,撩开帐帘进去,倒也没拒绝小和尚进来的意思。 小和尚捏着小碗一步步走进去,每一步都走得轻巧而没有声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有功力的练家子,绝对不是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能练出来的。 他走进去将手中的碗搁在桌面上,平静地问道:“今日我救将军,来日将军是否会救这天下的百姓?” 将军一只手的手肘撑着桌面,将脸搁在掌心,手指微微蜷着,另一只手手指轻敲着那盛着粉末的小碗,态度有几分轻慢。 楚连山抬眼,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他手里是沾过血的,所以当他整个人人的气势上来的时候,目光是冷漠又锐利的,普通人根本不敢直视,因为这眼神实在太像是一只狼盯着猎物。 小和尚却是一点都不怕,迎着那目光看回去,道:“我不是威胁你,即使你回答不愿,这药我也依然会给,如今再问,只不过是想知道,将军的初心是否有变。” 少年时手执一杆长枪上战场杀敌,其实是继承父亲遗愿去的,一开始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只单单觉得自己该这样做。 但真正上了战场,他才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也真正的明白为什么皇帝不喜欢打仗,因为战争是需要流血的,百姓的、将士的……可这些血不是天灾,而是明明可以避免的人祸。 那种无力感由内而外,只有你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知道这其中的苦痛。 和淳朴善良的百姓离别,和相处很久、有了感情的战友离别,他们甚至连悲伤都来不及,下一刻屠刀就可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于是,少年将军明白了,他手中这杆长枪真正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 守护战友,守护身后的亲朋,还有他生活的这个国家,也正是这个想要守护的心,他一次次险象环生,一步步成长为现在骁勇的将军。 但也许是这天底下看不得人好的小人太多,本就一身伤病的将军突然在某一日毒发,这东西润物细无声,当发现的时候,楚连山的手上已经出现了那条黑线。 据说,一旦这根毒线蔓延至心脉,那便意味着药石无医,只剩下等死了。 可就算是没有到达心脉,他也要承受着毒素腐蚀身体的痛苦,一直靠各种药物压制着到底不是个办法,压制得越久,等到爆发的时候就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