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宁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牢狱之外,一到外面她就扶住一棵树干呕。 那种恶心憎恶感久久无法散去。 王捕快在旁边看着不是滋味:“你已经尽力了,陆小姐。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实际上就算刚才白凤鸣在牢中说出他谋害陆建宁和施芥的事情,只要到了公堂上他一口翻供,就依然拿他没奈何。 陆建宁不知呕了多久,才能勉强扶着树干直起身子。 “带我去见沈大人吧。” 她确信了一个人可以恶心到什么程度,今日的冲击对她已经足够了。 沈如卓看到陆建宁走过来,她的脸上第一次显露了一丝苍白柔弱,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陆小姐,你……”他看向王捕快,难道有人跟着的情况下陆建宁还在牢狱里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王捕快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也被恶心着呢。 陆建宁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语言:“昨日是建宁一时失态,对大人言语不敬,还望大人海涵。” 沈如卓没想到陆建宁开口是道歉,不由顿了顿:“……陆小姐夫婿受伤,心情可以理解。本县怎么会责怪呢。” 陆建宁抬起眼眸,盯着沈如卓半晌:“这些日子建宁承蒙大人恩惠,今日建宁就投桃报李,大人想不想抓住杀死梅掌柜的真凶?” 沈如卓眸光闪过精光。“大小姐说什么?” 陆建宁缓缓说道:“我知道大人的牢狱中,甚至县衙里,都有许多不属于大人的眼睛和耳朵。” 沈如卓这个县令,多少是有点被半架空的。 不然他也不至于想螳螂捕蝉,结果却还扑了个空。 沈如卓真的有点微惊了。他收起神色看着陆建宁。 “虽然白凤鸣雇凶杀人一事,暂时拿他没办法,”陆建宁脸色苍白却清冷,“但是大人关押白凤鸣两天,这两天能做的事,已经很多了。” 能清除掉一点垃圾,也是功德一件。 陆建宁走之后,沈如卓还和王捕快大眼瞪小眼,“你觉得陆小姐说的方法……可行?” 王捕快也没有主意,低下头:“属下觉得,或许可行。” 本来沈如卓就想肃清县衙,只不过一直没有好的切入口,加上他初来乍到,如果动作太大肯定会引起逆反。 但陆建宁说得对,这次是个机会。 县衙上下,共有编制衙役八十六人,这里面的人估计有半数以上,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但是平时只要不犯大错,也不能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要从这八十多个人里,一个一个找出确实有问题的,不仅耗费时间,更耗费精力。所以沈如卓没有选择大刀阔斧,只是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昨日追踪上山,沈如卓得到线报第一时间集合了所有人,没给任何人通风报信的时间,他带着人就直奔了山上,也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明日我去城外的寺庙上香,”沈如卓意味悠长地看着王捕快,“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把衙中看管好。” 王捕快心领神会:“明日一早我就通知衙内,大人要在寺庙中待上两天。” 梦境里,零零碎碎,每个人都梦到了或多或少与自己有关的,一部分记忆。 于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掌握了先机,拥有了天眼。 陆建宁浑身轻颤着回到医馆,小喜连忙迎出来,“小姐!” 在陆建宁不在的这段时间,施芥的情况仿佛又恶化了。 小喜不敢说。 “祖母之前说施芥中毒,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陆建宁却突然怔怔问了这么一句。 小喜愣住:“这,奴婢不清楚,小姐还是问问老太太。” 施芥有两世的记忆,那他这次回来,为什么还是没找到救治自己的办法。 或者,他为什么没有提前避开,中毒的时机。 还是说,因为一些事情也随着改变了。 陆建宁跌跌撞撞坐回床边,看着闭上眼睛的施芥,“你不该会来找我的,你不回来找我,一切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至少他可以安稳度过这一生,不必担心其他事情,不用再面对陆家和白家的恩恩怨怨。 陆建宁想了很多,“小姐,姑爷刚才……叫了您的名字。” 小喜的头埋得很低,她对于姑爷说的话有点胆战心惊,总觉得那不是单纯的梦话。 小喜只能装糊涂到底。那不是她该触及的东西,她今生是小姐的丫鬟,生生世世都愿意当小姐的丫鬟。 “你出去吧。”陆建宁对小喜说道。 陆家把医馆包了下来,这几日医馆老板赚的喜笑颜开,反正陆家不差钱,他倒是真心实意巴不得施芥多躺几天,最好在他医馆躺一辈子。 陆建宁望着施芥,施芥的嘴角似乎在一张一翕:“建宁……” 同样是喊她的名字,白凤鸣让她感到恶心,施芥却仿佛戳了她的心窝。 “你醒过来,我就既往不咎。”陆建宁眼前一阵模糊,“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建宁……” 陆建宁的牙关咬在一起,旁边拐杖声响起。 老太太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恨铁不成钢的对着陆建宁道:“你连续两日没有去铺子里,可知道自己耽误了多少事?” 陆建宁第一次对老太太的话置若罔闻:“那又怎么样。” 老太太震惊:“……”她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孙女嘴里面说出来的话。 “你,你再说一遍?”什么叫那又怎么样?“这是陆家当家人能说出来的混账话吗?” 陆建宁却忽然转身看向老太太,她的眼神灼烧的仿佛刺痛了老太太:“祖母,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继承陆家?你明明还有其他女儿,为什么非传给我不可?” 她只知道她从出生就被一直灌输要继承家业,没有机会问为什么,甚至陆云烟陆云柔这几房姨母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她仿佛是陆家人,可她自己家的人没有人把她当作家人。 “你这几日情绪不好,我不跟你计较……”老太太紧紧拄着拐杖,一阵心如刀割。“你母亲要不是去的早,这家业也传不到你手上。” 陆建宁却直接站起来,朝老太太走过去,“那还有二姨母,三姨母,四姨母……”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 怎么就偏偏是她陆建宁。 “够了!”老太太忍无可忍,“你到底在质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