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再战铁戟（十一）

联合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历一百五十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晨八时，两面“墙”，终于在箭靶外不远处相撞，开始激烈交火，与此同时，箭靶内，红绿黄点互相碰撞、交融、消散，战斗陷入胶着之中。 “滋滋滋……施将军，施将军……滋滋滋……能听得到吗？能……滋滋滋……轰……嘭……” “喂，喂……我能听得到，情况如何……滋滋滋……情况如何？” “施将军，我们被全面包围了……滋滋滋……铁戟要塞仍在顽强抵抗……滋滋滋……敌外围舰队……滋滋滋……正在持续收拢包围圈……滋滋滋……我们损失极大……滋滋滋……损失极大……嘭……滋滋滋……”与主力舰队群脱节，被分割包围起来的突袭舰队群进攻铁戟要塞不利的同时又被持续不停的高压攻势所威胁，正处于进不得，退不得，互相之间的通讯又受到干扰，沟通不清的状态。 “施将军，我们怎么办？”副官看着星图上显示着的那个看上去依然很像箭靶的图像，转过身子看向施将军，询问道。 闻言，施将军没有立刻回复，他头一直抬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星图，出神、沉思。 五分钟后，副官见施将军仍未回复，便又询问了一次，这一次，施将军闻言一震，转过头看向副官，回道：“哼嗯……总之，继续补充通讯卫星，继续收缩包围圈，继续加强攻势，并加大防御力量输出！区区几座要塞和几艘巡洋舰，怎么可能硬抗我六支舰队的围攻而不倒！！！” “是，将军！” 看着星图上的变化，施将军等人当然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处境究竟如何，但基于上次紧急会议达成的一致意见和对现状的考虑再三后，或许是不甘就此撤退，或许是为了争一口气，作为突袭舰队群公推的最高领导者，施将军决定继续强攻铁戟要塞，意图在己方被围困至死或士气尽丧而溃散前，先下铁戟要塞！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施将军命令下达后，打开目视窗口，看着舰外纷飞的战火，心里暗想道。 十月二十一日晨九时开始，突袭舰队群在施将军的命令下开始进一步收缩对铁戟要塞、周遭要塞及周遭巡洋舰的包围圈，最大限度地在有限的作战空间内部署能够部署的战舰，而后一面加强攻势，一面加强防御力量，抵抗围困自己的舰队群。 铁戟要塞内，全副武装的历化仍旧站在司令台边，立得笔直，宛如一尊雕像，他看着星图上同时显示着的要塞内外监控和整个战场上所有敌我战舰的动向，手握着制式步枪的枪把，随时准备与将士们一起战斗。 “将军！敌军攻势进一步加强，中央机库方向，战事激烈，破口过多，敌陆军正在涌入，我陆军损失惨重，且又要分兵堵住其他破口，现已没有足够的兵力可用，无法及时支援！中央机库，恐怕要守不住了！将军，陆军方面请求撤离中央机库，收缩兵力守卫要塞中上层！” “哼嗯……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这样了，通知陆军，指挥中心同意他们的请求，但请他们撤向中上层时，不可慌乱，不可抛弃战友，要尽量多得保护有生力量，以供我要塞长期抵抗之用！” “是，将军！” 随着攻势加剧，铁戟要塞周遭几座要塞全部陷入严重危险之中，大多已被击毁或被登陆之敌打得龟缩于一角，铁戟要塞周遭的那些巡洋舰的情况亦不太好，不是被击坠，就是在被击坠或被占领的途中，就连铁戟要塞，也都已是四处漏风，到处被袭的情况，战机小队已全部派出，或仍在奋斗，或已被击毁，要塞内已无战机或飞行员可用，守卫要塞的多达两个师的地面陆军及数不清的太空陆军营也不得不开始向指挥中心、动力控制中心、生命维持系统控制中心等位于中上层的重要控制中心收缩，集中兵力抵抗入侵。 “将士们！！！我是历化，要塞已被完全包围，敌陆军已然夺下要塞下层包括机库在内的一应设施，要塞已到最为危险的时刻，但将士们，敌军也被意元帅、公孙元帅的舰队所包围，这不过是他们濒死之际的殊死一搏罢了！将士们，胜利，最终必然属于我们！为了最终的胜利，杀啊！战斗到底！战斗到底！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战斗到底，战斗到底……” 铁戟要塞内，所有将士口中发出嘹亮的口号声，这口号声，随着历化的广播声一起回荡于铁戟要塞内部的每个角落，回荡于所有身处要塞之中的敌我双方将士的耳朵里、脑海中。 “兄弟们！！！消灭敌人，夺回要塞，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杀啊！杀啊！杀啊！！！” “杀啊！杀啊！杀啊……” 听着铁戟要塞守军们的喊叫声，那些登陆要塞的突袭舰队群所属的陆军将士毫不示弱，齐刷刷地高声吼叫起来，拼了命地向着要塞中上层冲上去，决心夺回这座本属于泛星空联合、承载着许多回忆、游荡着战友英魂的重要要塞。 十月二十一日晚二十三时，铁戟要塞周遭要塞在这数个小时的强力攻势下已全部沦陷或被击毁，周遭的几艘巡洋舰情况稍好一点，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也已被占领或击毁，只剩下区区四艘，冒着烟，紧贴着铁戟要塞，一边向要塞内转移战力，一边用舰体上仅存的火力还击。 十月二十二日凌晨零时整，贴在铁戟要塞周遭的四艘巡洋舰相继爆炸、坠毁，凌晨零时三十分整，四艘巡洋舰全灭，只剩下铁戟要塞困兽犹斗，围困突袭舰队群的友军舰队群无法联系上，不知进展如何，胜利的天平，似乎已彻底倒向突袭舰队群。 十月二十二日凌晨三时整，面对远强于以往的火力输出和越来越多的泛星空联合陆军，铁戟要塞外部的所有武器尽毁，防护力场数值降至危险点，同时，防护力场发生器控制中心、动力控制中心处发生爆炸，双方展开激烈交火，生命维持系统控制中心，指挥中心等各中心之间的通路被截断，互相之间的联系中断，开始各自为战，被逐一定点清除，似乎将成为他们的结局。 指挥室内，历化眼前的星图上，内外监控画面所剩无几，战场总体画面完全消失，他听着指挥室外不远处人工降下用以阻挡敌陆军攻势的隔离墙被爆破的声音，看着整个指挥室内已停止忙碌，正在穿戴作战服，或紧张、或担忧、或一脸决然的指令员和护卫队队员们，从怀着取出一块老式怀表，翻开盖子，瞥了眼时间，此刻已是二十三日凌晨，而后便看向贴在盖子上的妻女照片，回想起购买怀表的那一天。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拂面，柳絮飘飘，是一个外出郊游的好日子，当时的他，正处于长假之中，看着这大好天气，决定久违地带着妻女去踏青。 他们踏青所去的地方离他们的住所不远，是个非常庞大的旅游度假区，那里风景如画、绿草如茵、游人如织、连绵不断，他们一家三口被游客裹挟着走了许久，终于是找到个相对而言较为清净的小山坡，在那小山坡后边的小溪边安营扎寨，起火烧烤。 在这个小山坡上，还有不少与他们相似的家庭，父母围在炉边烧烤，儿女成群嬉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历化依旧记得，那个时候，他的女儿跑去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他们看到一个在小山坡上摆着摊的老人家，那老人家倒不是专门出来卖东西的，更像是想要在打发时间的同时稍稍赚点钱的意思，那老人家，热衷于摄影，免费照相送给孩子们的同时也摆着一些复古的怀表，可以在摄影之后付费制造成怀表的表盖内衬，就好像古人那样，在盖子上放着合影，每次看时间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亲人的相片。 虽然现代科学极其发达，人与人之间离得再远，通讯的时候已然可以做到“面对面”沟通，但照片仍未过时，对平民而言，照片更多是收藏品的意义，但对于有保密需求，最多只能和家里通电话，没法“面对面”的军人而言，照片的意义便能被无限放大…… 照片中，妻子盘着头发，眉眼弯弯，笑颜如花，女儿靠在两人中间，脸上挂着孩子特有的清纯可爱的笑容，自己倒是笑得有点僵硬，毕竟自己不太习惯拍照片…… 历化合上怀表，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心底一酸，两眼之中，似有泪水欲滴，但他终没有哭出来，还是压制住了情绪，他将怀表放回怀中，合上作战服的拉链，拉链拉上后，整个作战服完整如一，就好像不曾有这么一条拉链一样。 “兄弟们，我们失败了，没能支撑到最后，但我们尽力了，我们无愧于心，无愧于任何人！兄弟们！虽然我们可能看不到了，但我坚信乃至确信，胜利，最终还是会属于我们！！！”历化举起制式步枪，在指挥室众人的注视下发表最后的、简短的演讲。 “轰！！！嘭！！！”历化话语刚落，指挥室大门外就应景地传来爆炸的巨响，这巨响，离得很近，代表敌陆军已到指挥室外了，最后的战斗，终于要到来了！ “哼嗯……兄弟们！杀啊！！！”历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走下司令台，走到指挥室大门面前，发出冲杀指令。 “杀啊！杀啊！杀啊……”指挥室内众指令员及护卫队队员纷纷应和，高声吼叫着随历化冲向指挥室外。 “嗖嗖嗖……” “咚咚咚……” “唔啊……” 指挥室外，不出所料地正在激战，但战况与历化等人所预想的完全不同，他们本以为友军所剩无几，一冲出去必然全是敌军，却不曾想，冲出指挥室大门后，却见着如此多且在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的友军，他们就好像那天降的神兵一般。 “历将军！让你们久等了！我是地面陆军三十师师长，孙强余！奉意以仁元帅、公孙甘随元帅之命，前来支援你部！！！” “孙，孙师长……这是真的吗？我没有在做梦吧？你们，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突破敌军包围圈的……”见着孙强余，历化当即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询问道。 “哈哈哈，历将军，我们当然是真人了！一个小时前，我太空军舰队群顺利攻破敌军防线，成功打出一条通路，护着我部及其他几个师，登陆要塞，前来支援！历将军，现在，我太空军舰队群应该快彻底击溃包围你们的那些舰队了！历将军，您说得对，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 “这……这……嗯……嗯……嗯！哈哈，哈哈哈……”历化闻言，不由得眼泪迸发，数度哽咽。 十月二十三日晨五时三十分，突袭舰队群围困铁戟要塞的包围圈被撕开一道裂口，意以仁、公孙甘随下属的陆军得以在太空军的护卫下登陆铁戟要塞，协助要塞守军守卫要塞。 十月二十三日晨八时十分，被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箭靶”变成了覆盖在咖啡上的那层拉花针画出的千层奶盖类似的图形。 十月二十三日晨十时，突袭舰队群各部开始溃败，以单支、数支舰队或单支、数支分队为单位，遭到意以仁、公孙甘随部的第二次分割包围，“千层奶盖”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样子。 在又一次被分割包围，互相之间失去通讯连接和支援能力后，突袭舰队群各部终于放弃进攻铁戟要塞，着力向后突围，很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 突袭舰队群各部突围不成，再度遭到分割包围，被分割完后再分割，突袭舰队群各部损失呈指数上升。 十月二十五日晨九时，突袭舰队群被分割再分割的部队受到严重打击，运气较好的一些勉强突围出去，运气较差的一些，还在尝试突围，运气最差的那些，已成了阶下囚或太空垃圾。 突袭舰队群公推的最高指挥施将军，在战事演变至此的过程中奋战到了最后一刻，随着座舰一起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