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再战铁戟（六）

联合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历一百五十六年十月十二日晨九时，背嵬号某加密通讯室内，通讯屏障正在缓缓消散，方江谷刚刚和东门广麟通完电话，正了正衣装，准备返回舰桥。 在刚刚结束的仅一个小时的短会中，两人并没有交流太多东西，这场短会上，东门广麟开门见山地向方江谷宣布了总司令部策划的绕过铁戟要塞群，袭击群星共和太空军后方的计划与具体实行时间，开这会，其实只是为了知会方江谷一声，并要求他维持攻势，拖住意以仁、公孙甘随两人而已。 这场短会，本来会更加简短，甚至可能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只是方江谷闻言后，据理力争了许久，希望太空军总司令部改变主意，不要执行如此冒险的计划，可惜，他或许能说服东门广麟，却无法说服整个太空军总司令部，总司令部的大部分中高层都同意了这项计划，并且已付诸实施，现在，即使是东门广麟，也不能轻易地否定绝这个大部分人都同意的计划，也不能轻易地将扑出去的水完整地接回来。 方江谷走在加密通讯室返回舰桥的那条不知走了多少次的长廊上，那条长廊的尽头，就是舰桥，距离此处不过百余米，走起来仅需五分钟，就这短短的五分钟时间里，身后传来过不下十余批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方江谷身旁的墙壁上，恰好有一个目视窗口，他仅是路过目视窗口，就可以清晰地瞥见舰体外纷飞的战火，他艰难地挪动着有些笨重的脚，目视着舰桥大门，缓缓前进，这区区五分钟的路程，不知为何，在此刻的他看来，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 十月十二日下午十三时，由泛星空联合太空军总司令部从中央星域各行星上抽调战舰，临时拼凑出来的三支半连统一编制都没有的舰队组成的绕后舰队群，在刚刚授上将军衔的太空军上将潘域亮的带领下，抵达出发点，按着星图路标，准备绕过铁戟要塞群，插入敌后。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舰队群，当然没有和正规舰队正面对抗的可能性，甚至连袭击补给舰队，断敌舰队群的补给，都很难做到，泛星空联合太空军总司令部之所以要派他们绕道敌后，其实更多是为了和原御边星域现共和星域的地下抵抗武装和反抗力量相配合，袭扰敌舰队群后方，尽力迫使其分兵和增加其后勤补给的压力罢了。 “潘将军！各部正按计划，有序地进入跃迁空间，目前整体顺利，敌太空军应该没有发觉我部的行踪！”潘域亮座舰舰桥之上，副官看着自己环路上的数据，向正在看着星图的潘域亮报告道。 “嗯……好……”闻言，潘域亮头也没回，继续看着星图，只是轻声应了两句。 泛星空联合太空军总司令部不知道的是，共和星域内，公孙甘随在寒途舰队群当初绕过铁戟要塞群的附近以及所有可能绕道的点位附近，都安装有大量的小微型警戒装置，这些装置，会在安置点位附近出现跃迁空间裂口时开启并将实时画面通过加密的单向通讯线路传递至共和星行星政府及寒途号上，为了避免误判和过早地暴露，这些设备在侦测到附近出现跃迁空间裂口之时，会自主判断通过跃迁空间跳过来的战舰数量，只有在数量达到一定量级时，才会全部启用，数量为十以内时，仅会启用一至三台。 整整三支半规模的舰队整体跃迁、调动、列队等，必然是需要时间的，短则两三个小时，长则一至数日，当绕后舰队群先锋抵达既定目标点，主力仍在跃迁途中的时候，公孙甘随就已收到了消息。 “地！敌不明规模的舰队正在绕后，可能是冲着我军后勤补给线去的，劳烦你亲率后方舰队迎战，在敌舰队完成集结前击退他们！尽量，不要让敌舰进入共和星域！”寒途号舰桥之上，公孙甘随看着后方传来的画面，第一时间联系寒途舰队群总参谋长公孙地，命他迅速抽身离开前线，率领留在后方的一支由寒途、锋阵两大舰队群各抽调部分战舰组成的混编舰队及由各行星地方政府属的战舰组成的一支舰队，合计两支舰队的军力，驶向泛星空联合太空军绕后舰队群出现的位置。 因事先就做好了敌舰队可能绕后的准备，在绕后舰队群全部抵达目标点，开始部署通讯卫星、跃迁抑制器、通讯干扰器，开始集结、列阵的时候，两支迎战舰队就在公孙地的率领下抵达前线，且十分激进地强行跃迁至绕后舰队群正面，强行冲散其阵型，一边火力全开，一边登陆艇飞舞，一边抛洒通讯干扰器。 绕后舰队群哪见到过这场面，在他们看来，这帮子敌舰，如此不要命，和疯子没什么差别，而“正常人”都不想和“疯子”打交道，更何况是扯上关系和相斗。 受到突袭且感到震撼的绕后舰队群迅速乱了起来，或加足马力后撤、或强行跃迁离开、或胡乱攻击一通、或横冲直撞，也有直接打起白旗，干脆利落地投降的。 潘域亮的座舰也遭到猛烈的攻击，防护力场上被炸出一层又一层涟漪，舰体本身也因紧急机动和爆炸余波的影响而晃荡着，潘域亮站在司令台边，盯着星图上的四散的绿点和整齐围上来的红点，听着台下一众指令员着急忙慌地传递他命令的声音。 “潘将军，潘将军，怎么办，怎么办……”副官神色紧张，汗流浃背，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抛出了问题。 “哼嗯……副官，不要紧张，命令各部向本舰集中！敌军没我们多，不要怕，集中起来，才有得打！！！” “可，潘将军，各舰都不听我们的命令啊……不知道是不是听不到啊……” “哼嗯……副官，你只管用尽一切手段传递命令即可……” “是！潘将军！”副官闻言，快步跑下台，命令部下继续尝试联系的同时指导部下如何使用灯光信号，多管齐下。 看着舰桥上众人忙碌的身影，潘域亮轻叹了一口气，“这种胡闹般的奇袭计划，靠着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作战舰队，怎么可能成功？” 令行禁止做不到，作战经验几乎为零，互相之间也不熟悉，主将还不能完全掌控手下，就这么强行拉去敌后，一切顺利的话，多少还能有些操作的余地，可刚刚抵达目标点，就遭到了突袭，如此这样，万般皆不顺的情况下，徒有数量，又有何用？ 潘域亮已经通过所有已知的、可用的渠道向各舰传达，但星图之上，代表己方的绿点还是在止不住地散开，代表敌军的红点还是在有序地推进，稳定地吞没着绿点。 “潘将军……”副官看向潘域亮的眼神中满是疲惫、无奈和绝望，声音十分地轻且颤抖着，带有一丝怯意。 “唉……我军败局已定，已无扭转之可能，副官，让弟兄们都做好准备，本舰要强行跃迁逃离了！” “嗯，是，潘将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这一计划如此荒唐，会失败，上面那些人应该都清楚，就算自己背个黑锅，也没什么，至少能留下条性命，不用白白得牺牲于此地，因此，潘域亮十分果断地下令撤退。 因绕后舰队群的总战舰数量多且潘域亮座舰较为靠后，潘域亮几乎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跃迁空间，抛下满地的鸡毛，跳回原处。 十月十三日凌晨四时，公孙地所率两支舰队在连续十余个小时不停地攻击下，彻底击溃了泛星空联合太空军的绕后舰队群，一举击毁各级战舰六万余艘，俘虏各级战舰近五万艘，十月十三日晨五时起，公孙地部开始打扫战场并追杀逃向共和星域的溃兵。 潘域亮所率绕后舰队群完全失败的消息，是在十月十五日上午十时才传到太空军总司令部，传到东门广麟的耳朵里的。 收到这一消息的太空军总司令部中高层当即炸开了锅，内部争论不休的同时，不约而同地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了潘域亮的身上，提请降低他的军衔和待遇，并派遣宪兵部队前去抓捕他，提送太空军军事法庭，接受调查、审查。 面对前来抓捕自己的宪兵，潘域亮全程沉默不语，十分配合地跟着他们登上了运输舰，前往位于地球的太空军军事法庭。 前往地球前，宪兵特意将潘域亮先带到了总司令部内，见总司令东门广麟，然而，不管东门广麟和其他人问他什么问题，他都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们，沉默不语。 见潘域亮如此不配合，总司令部一众中高层气极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仿佛这次战败，真的都是他的责任一般。 在一众中高层大骂潘域亮的时候，东门广麟反倒一声未吭，只是坐着，和潘域亮四目相对而已。 东门广麟知道，这一计划漏洞百出，必然不可能成功，他也知道，潘域亮是被推出去送死的，在那种情况下，潘域亮选择撤退，确实是个较为明智的选择。 一众中高层骂得口干舌燥后，挥手招来宪兵，让他们带着潘域亮离开，送他前往地球。 宪兵们向众人行过礼，两人走在前，两人扶住潘域亮的左右臂，两人走在后，护着他走向机库，看着潘域亮等人离去的背影，东门广麟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骂也骂完了，责任也推掉了，人也送走了，一众中高层便又散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就着前线传回的战报，策划起下一个计划，下一个类似的甚至更甚的“天才”般的计划。 当日晚十七时，总司令部大部分人都去了食堂用餐，指挥室内只剩下东门广麟和端着饭菜刚刚进门的东门江海两人，没有旁人。 “江海，继续这样下去，将士们只会白白牺牲，后边大概率还会波及到身为太空军总司令的我，我们不能再让这些人继续胡搞下去了！江海，一会儿你就以轮休为名离开总司令，去地球！你有两项任务，一，去见太空军军事法庭的总裁判长，将我的亲笔信交给他，而后再将另一封亲笔信交给潘域亮，切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二，去泛星空联合中央高级军官疗养院，找蓝布正，你放心，监视他的卓识局第二分部的全体特务都是我们的人！你找到他后，向他抛出橄榄枝，让他做好重回太空军的准备！” “是！总司令，我明白了！” “嗯，去吧，切记，这两件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全都要由你亲自执行！” “是！总司令！”闻言，东门江海立得笔直，敬了个标准军礼。 “嗯……”东门广麟亦回以标准的军礼。 “哦，对了，总司令，请您记得吃饭……”东门江海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子提醒了一句。 “嗯，好，我知道，放心吧，江海！”东门广麟闻言，看了眼东门江海刚刚端进来的饭菜，回复道。 东门江海离开后，东门广麟先是坐到桌子边，将他端进来的饭菜全部吃完，接着将盘子送回食堂，而后正了正军装，走向加密通讯室。 “九鼎号，这里是太空军总司令部，我是太空军总司令兼国防部部长东门广麟，请转接最高首脑！！！” “滋滋滋……这里是九鼎号，总司令，最高首脑正在餐厅用餐，请问您是否有紧急军情要向最高首脑汇报？” “哼嗯……倒也没那么急，既然最高首脑还在用餐，那就等他吃完再说吧，我会在线等候，请在最高首脑用完餐后，立刻转接过去！” “是，总司令，九鼎号收到，麻烦您了……” “哼嗯……不麻烦……” 约十分钟后，九鼎号方面主动开口道：“总司令，最高首脑已用完餐，已在线！” “哼嗯……好，立刻转接吧！” “是！请您稍等……转接完成……” “最高首脑！” “嗯，总司令，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最高首脑，我想向您汇报不久前由太空军总司令部众将策划的一场失败的绕后任务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