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悲剧（下）

“嘭……警告，警告……” “啊啊啊啊……” “哥……” “没事……没事……有哥在，不要怕，会没事的……”姜生白将妹妹姜冰灵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边轻声安慰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哥……” “嘭……滋滋滋……嘭……” 碰撞声、喊叫声、警铃声交错；认命者、奔跑者、哭嚎者有之；或依偎在一起或奔跑着查探或闭着眼静坐，客舱内，众生百态尽显。 “白儿，你要照顾好妹妹啊……白儿……”父母临行前的话语在姜生白脑海中重复播放，他看着乱作一团的客舱，眼中似是燃着烈火，加大了抱住妹妹身体的力度。 “嘭……滋滋滋……” 不知过了多久，舰体稳定了下来，碰撞声也随之消失。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很遗憾通知各位，铁戟要塞群已拒绝接收难民，并对运输舰队发起了攻击，本舰舰首亦在刚才的骚乱中受损，但请乘客朋友们放心，本舰舰体结构总体完好，生命维持系统仍在正常工作，本舰将掉头返回时方星，因舰体部分破损，保守起见，本舰将使用常规动力引擎航行，预计需要飞行四个小时。工作人员将为大家提供额外的餐食，请大家听从工作人员指挥，有序用餐，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就近联系工作人员，谢谢大家的配合……” “妹妹，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嗯……哥……你说，爸爸妈妈他们……会不会也……” “妹妹，不要瞎想，爸妈应该不会有事的……不要瞎想……说不定，等我们回去，爸妈已经在机场等我们了呢！妹妹，再睡会儿吧，等会儿发饭了我会叫你的。” “嗯……好……哥……” 几乎同一时间，铁戟要塞群某机场上，姜灵佰老夫妻俩正站在接机口外，半个身子探过栏杆，盯着人群，寻找着熟悉的脸庞，他们在这儿站了不知多久，直到接机口再无人出来为止，也没能发现那两个熟悉的面孔。 “孩儿他爹，俩孩子呢，不是说第五批只比我们晚十分钟吗……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人……他们……他们……” “孩儿他娘……不要慌，俩孩子应该都到了，估计是人太多了，我们看岔了吧……俩孩子肯定已经到了，说不定去大厅了吧……” “嗯……可是……我都看这么仔细了，不应该漏掉啊……孩儿他爹，你说俩孩子会不会没登上飞机……会不会半路……” “嗐，你别瞎想，不会的，肯定是俩死孩子不省心，没听我们的话，自己到处乱跑了，走吧，大厅去看看，还找不到的话问问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找找！” “嗯……肯定是，肯定是……” 老两口看着环路和路标提示，摸索着走向机场大厅，机场大厅有五层之高，中庭镂空，设置着一块花园，站在中庭花园里向上看去，是一枚巨大的发光国徽，国徽两侧，光芒辐照之下，是被玻璃围栏围起来的楼层，有几块围栏上还印着、投影着或挂着店铺招牌。 “孩儿他爹，这里也太大了……” “是啊，没想到一个要塞群内部的机场居然也能造那么大……唉，孩儿他娘，我们去找工作人员帮帮忙吧还是……” “嗯……欸，那边的小哥！小哥！欸，麻烦您了，我们是刚刚从时方避难过来的，我们是第四批，我们的儿子和女儿是第五批，跟我们就差个十分钟，我们夫妻俩在这儿等了他们好久，都没看到人，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找一下俩孩子，他们一个叫姜生白，一个叫姜冰灵……” “额……您说您是第四批……您孩子们是第五批……指的是……第四批运输舰队和第五批运输舰队吗？” “额……对，对，就是这个！” “这……我……唉……你们俩上二楼，然后贴在那个玻璃围栏边，看中庭，就知道了……我这……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中庭？为什么……” “哎呀，唉，您二位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欸，唉，好，好，谢谢您了！” “哼嗯……您二位……算了，没什么，先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人看着夫妻俩，几番欲言又止，却反复强调叫他们上楼看中庭。 夫妻俩多少猜到了些什么，但心底还是抱着一丝期望，道过谢，互相搀扶着缓缓地走上二楼。 夫妻俩一上楼，便看到玻璃围栏边站着一堆人，他们都看着中庭方向，或掩面痛哭，或低头抽泣，或愤怒地拍打围栏。 夫妻俩见状，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感当即扩大，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手脚并用着爬上最后两三阶楼梯，步入二楼之时，透过围栏边众人的头顶那块区域，夫妻俩看到，原来中庭这个位置还能投影画面。 夫妻俩挤入人群，一路挤到玻璃围栏边，抬头外望，中庭上方正播放着时政新闻，他们这时，才听见主持人的声音，因为中庭的投影经过特殊处置，在远处只能看到画面，只有靠在玻璃围栏边才能听见声音，这种投影技术在各大机场及公共设施处运用地较为广泛。 “无耻的群星共和太空军以难民运输舰队为掩护，意图乘虚而入，夺占我要塞群，在意图被发现后，竟对运输舰队开火泄愤，我要塞群及驻守舰队当即出军相救，虽然击退了敌舰队，却没能保护住无辜难民……”投影播放着先前的景象，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运输舰中混杂着一些战舰，导弹、光束在运输舰队和要塞群之间穿梭，爆炸的火光时现，运输舰的残骸飘荡…… “白儿……灵儿……他们……他们……” “孩儿他娘，不要急，他们只跟我们差了一批，也就十分钟，也许没被……”姜灵佰知道俩孩子大概率被波及到了，但内心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俩孩子没被波及到，真的只是贪玩，只是没听话，肯定在大厅，肯定在大厅，肯定在大厅…… “以下是受到波及的运输舰队名单……” 主持人话音刚落，投影的背景变成纯黑色，四角由白色的菊花装饰着，正中央出现一个大大的白色“奠”字，“奠”字停留了数秒，随即开始缓缓地上升，随着“奠”字上升，一些白色的小上几号的字缓缓自下而上升起。 “御边星第一万六千零三批次运输舰队；御关星第六千四百一十批次运输舰队……” 夫妻俩死死地盯着投影，不敢眨一下眼睛。 当时方星第五批次运输舰队的字样出来时，夫妻俩悬着的心终于坠到了地上…… “孩儿他爹……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儿们啊……” “孩儿他娘……孩子们啊……啊啊啊啊……” 机场大厅，共五层，此时此刻，哭泣声响彻。 哭泣声尚未停下，中庭投影的画面就又变了，它开始重头播放起刚刚的新闻…… 姜灵佰夫妻俩不知哭了多久，哭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孩儿他娘……” “孩儿他爹……” “别哭了……别哭了……哭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啊……现在，就你我相依为命了……” “孩儿他爹啊……俩孩子都没了，这叫我们怎么活啊……” “唉……孩儿他娘，不要哭了……哭坏了身子，怎么为他们俩报仇？” “报仇……” “对，报仇！” “孩儿他爹，你是要……” “哼嗯，对，我要加入军队！上战场手刃敌寇！为他们报仇！！！” “那我也……” “孩儿他娘……你身体不好，我去就行了！” “可……” “孩儿他娘，听我的，我去就行了，我会为俩孩子报仇的！” “孩儿他爹……可……” “哎呀，乖，这次就听我的，孩儿他娘，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姜灵佰下定了入伍杀敌的决心，却又不忍带着妻子一起上战场，为孩子们报仇很重要，让妻子远离战火，平静地度过余生，也很重要。 巧合的是，泛星空联合军方的招募站就在机场大厅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看过新闻，得知其他运输舰队情况后，招募站外排满了人…… “哼嗯……姜灵佰……今年都五十了……为什么还要参军？” “为了给我的孩子们报仇，长官！” “哼嗯……你年龄太大，太空军、海军、空军都不合适，陆军的话……其实也不太合适……要不，您还是……” “不！长官！我要为我的孩子们报仇，无论怎样，我都要加入军队，和群星共和的畜生们战斗到底！！！” “唉……以您的情况……陆军……可以吗？” “可以！！！多谢长官！！！” “哼嗯……信息已登录……请根据环路提示去指定分队报道！” “是！多谢长官！” 姜灵佰正式告别妻子，通过环路提示走过一道道大门，绕圈而下，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指定房间，他推开大门，房间里已有几人等着了，这几人，从外貌来看，应该也是五十岁上下，其中看着最老的那个，感觉得有六十几岁了…… 视线回到姜生白、姜冰灵处，在姜灵佰入伍之时，他们俩刚刚降落在地面上，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前往收容所暂歇。 “哥，爸爸妈妈他们……” “爸妈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儿的，肯定比咱早回时方！等会儿我们找工作人员问一下，麻烦他们帮忙找找就是了！” “嗯……” “喂，听说有运输舰队被铁戟要塞群袭击了！” “怎么会……不是说……” “嗐，怎么不会？老哥你肯定是时方星人吧！我跟你说，我都去过几次铁戟了，次次被拒收，上次还被攻击了！” “是啊，这次听说要塞群也对运输舰动武了，死伤比之前几次都要多呢！” “瞎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坐的运输舰刚刚就差点被击毁了，我跟你们讲，我下来的时候特意看了望了眼舰首，那家伙，还有烧焦的痕迹，怎么看都是被打了……” “是啊，是啊，我坐的也被打了！” “我也是！” “我也是……” “我跟你们说，我从熟人那儿听说时方星前四个批次的运输舰队都被击毁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好像把我们都当成叛徒了，假装要接收，实则是骗过去一起杀了！” “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们快看新闻，正在讲这事儿呢！” “嗯……我看看！” “欸，给我也看看！” 收容所内，人们天南海北地胡乱扯着，姜生白侧耳听了一些，见众人围在一起查看新闻，他也尝试着滑动环路，调出铁戟要塞群相关的新闻翻看起来。 铁戟要塞群相关信息首页，赫然显示着标题为“铁戟要塞群无视双方达成的协议，悍然偷袭运输舰队，群星共和太空军元帅兼共和星域星域长意以仁对此表达强烈不满。”的新闻。 姜生白招招手示意妹妹过来，而后点开链接，接入画面，只见意以仁身着军装，背靠御边星行星政府大厦，正慷慨激昂地演讲着，“泛星空联合政府出尔反尔，悍然违背伦理道德，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展开屠杀，死伤甚重，惨不忍睹，我谨代表群星共和政府及共和星域星域总政府向泛星空联合政府表达强烈不满，向遇难民众表达深切哀悼，希望泛星空联合政府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并再次恢复难民撤离的通道，给予人道主义援助和支持！若泛星空联合政府执意滥杀无辜，群星共和将不得不采取包括武力在内的一切措施以回应！” 演讲画面的下方，滚动播放着遇难运输舰队的批次编号，姜生白和姜冰灵盯着滚动的编号，希望父母所坐批次的编号不要出现，但天不遂人意，不出五分钟，他们就在滚动着的编号里看到了时方星第四批次运输舰队…… “哥……爸妈他们……” “哼嗯……他们恐怕都……” “爸！！！妈！！！啊啊啊啊啊……” “妹妹，乖，不要哭，不要哭……妹妹，我一定会为父亲和母亲报仇！！！妹妹，我要去参军！” “哥……你……可是……” “没关系，妹妹，你先回家，等哥报完仇，再回来见你！” “哥……爸妈都……你不能再……” “哈哈哈，乖，妹妹，此仇，必须先报，否则，我余生不得安宁！我答应你，杀了铁戟要塞群那帮刽子手后，我就退役回来！” “哥……哼嗯……哥，你要注意安全……” “哼嗯，放心吧！妹妹，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