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是直到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了奕王府。 元亓则是跟高远前后脚又回了寝殿。 周敞亦不问元亓去做什么,倒是她占了人家的屋子,又有什么立场。 至于高远,周敞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他的沮丧,直觉肯定出了岔子。 “什么情况?银子不够?”周敞到底先问上一句。 “是,也不是……”高远说话倒不惜字如金了,“只是柳娥姑娘不见了,他们卖与不卖,都不重要了。” “不见了?什么是不见了?”周敞跟元亓互望一眼。 “属下到邀月坊的时候,开始那张大掌柜还千万般理由不让见人,然后给他们银子,才知道他们是把人关去了黑屋,因为柳姑娘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高远到底是“讷于言敏于行”之人,何况一着急,更是说不清楚。 “等等,你从头说,开始不是应该先问价吗?柳姑娘又是怎么不见的?”周敞也是听个一头雾水。 “王爷别急,”元亓亦面露惊讶之色,按住周敞的手,“不如段管事来说,把过程说清楚。” “是,”段管事原本站在高远身后,就上前一步,尽量用周敞能听得懂的南方口音说话,“小人与高侍卫到得邀月坊,原本就是先找那张大掌柜谈给柳娥姑娘赎身之事。张大掌柜先前还是不肯,待小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也就松了口,不过一张口却还要再加十万两。” “十万两?你答应了?”周敞咽了口吐沫。 “没有,小人当然不会轻易答应,”回答的还是段管事,“但那张大掌柜倒也不是白给的,十万两说出口还要做个为难。于是小人就也提出要先见一见柳娥姑娘。” 周敞还没听出这番话的意思,倒是元亓在一旁点了点头。 “怎么?这里面是还有玄机?”周敞不懂,但知道得虚心求教。 元亓就道:“这是试探,若是段管事一口就答应了十万两的价格,那么事到临头就还会以各种理由加钱,毕竟他们是知道高侍卫是王爷的人。” “哦……”周敞也是急糊涂了,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元亓去又道:“不过段管事提出要见一见柳娥,也是权宜之计,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态度,柳娥是个什么意思也很重要。” “哦……”这一层周敞是没想到的。 段管事也跟着道:“的确如此,所以奴才当时提出要见一见柳姑娘,看一看她是什么意思,若是她铁了心要从良,那么往下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那柳娥呢?”周敞有些不明白了,“若是她十分愿意且不配合邀月坊,我们就能少被讹些银子,是这个意思吗?” 段管事南方口音自带一种精明,更乐得解释:“回王爷,向来青楼楚馆里客人要买‘初夜’,也是分个等级的。若是那些下流地方,姑娘品相也差的,一般老鸨也是不会问的。但若是上流所在,尤其是已经有了头脸的姑娘,也要问一问她们的意思。毕竟老板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个,之后也还要靠她们赚钱,不好闹僵。” “这是赎身,不是买‘初夜’,也是如此吗?”周敞估计段管事大概还不知道柳娥的“初夜”已经给了高远。 段管事恭敬道:“一样的道理,更何况只要柳姑娘肯配合,想必邀月坊也再买不了旁人……,那么我们诚意要买,他们只能降价处理。只是这一层不好说破,还要看柳娥姑娘的。” 听这话音,这段管事倒是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然后呢?”周敞又问。 段管事却不回答,而是看向高远。 高远就闷声闷气道:“结果就在他们去找柳姑娘的时候却得知柳姑娘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周敞现在一听高远说话就跟着着急。 “估计、该是……,前晚上,柳姑娘的事情……,被邀月坊知道了,他们一气之下将柳姑娘关进了小黑屋。然后不知怎地,有人私下帮柳姑娘逃了出去。”高远说个吞吞吐吐。 但周敞也听明白了,难怪段管事知道了呢。 邀月坊的反应倒也正常,只是恐怕苦了柳娥。 正寻思间,却听高远继续道:“那之后,邀月坊也出动了人手,属下和段管事也跟着去找,结果人没找到,只打听到有人看见,柳姑娘逃出去后,又被人劫走了。” “什么?”周敞脑子里冒出无数可能,“你确定是人是真的被劫走,而不是他们做戏?” “属下想来,应该不是。”高远闷声低着头。 “你是关心则乱,段管事以为呢?”周敞又问。 段管事这才又接过话茬:“回禀王爷,当时邀月坊的人怀疑是我们干的,还扯着我们去了巡抚衙门,亏巡抚衙门听说我们是奕王府的人,又无证据也不敢追究。看起来的确不似作伪。并且,据小人所知,邀月坊自有他们的人脉,这会儿也在私下找人。” 高远亦跟着道:“属下也托了一些关系去打听,但至今没有结果。” 周敞心下茫然也想不明白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空劝两句:“再等等,若真是被人劫走,怎么也能有些线索。你不用担心,无论是凭银子还是实力,咱们奕王府也是不输旁人的。” “是。”高远又恢复了闷声一个字的状态。 段管事却道:“以小人看,这件事情可能不简单,单单指望府衙恐怕不够。若是被邀月坊那边抢了先机找到人也不是好事儿。” 他到底是元亓带过来的人,说话亦是点到即止。 但周敞亦是听明白了。 人还是自己去找的好,不要指望别人。 若是能够找到,那么接下来什么都好谈,若是被旁人找到,那还指不定生什么事端。 到底是晚了一步,周敞不禁又望向元亓。 元亓眉头紧锁,却还安慰一笑:“王爷,多担心无益,若柳娥真是被人劫了,无外乎求两样东西,但无论哪样,只要人在,我们也不愁给不起。” 她没有明说是哪两样东西,但周敞亦已明了,反而更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