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走出洞穴,外边是一片冰天雪地。 晚上寒风呼啸,龙站在洞穴外听见有许多哀嚎声。 龙将头转向发出哀嚎声的位置,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龙从地上跃起,起落间便站在一处生在矮崖旁的古树上。 山林茂密,枝杈纵横交错,唯有此处视野还算开阔。 山下火光闪烁,从四周汇聚而来,蔓延成一条长长的火龙。 “是他,姜家的狗杂种、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爹死在龙神庙,几百年都未听说过有这样的衰事,定是他招来的恶鬼。” “这雪也是他招惹来的,冻坏了庄稼,我们的粮食都没有了,都没有了,这天让我们活不下去了!” “你赔我们粮食!” “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他还没叫我一声娘亲……” “你这个恶魔,你还我孩子,烧死他!烧死他!” 叫骂声一声比一声激烈,似乎把所有的怨气都加诸一人之身。 在没有尽头的怨气中,似乎有人在火龙中奔走。 她喊着:“不要,不要!他不是恶鬼!他是我的孩子……” “凯哥儿,放开凯哥,你们不要带走他……” “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他从来没做过坏事,都是我的错,你冲我来,冲我来……” “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他还是孩子……” “不是他的错,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凯哥儿……” 在某些时候,群体是固执的,团结的,他们统一行径,似乎有着最坚固不过的联系。 他们默契地忽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他们捂住耳朵,只看见自己看见的,只听见自己听见的。 他们走到龙神庙前,山上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他们零散站在高处,举着火把,沉默着,对跪在龙神庙前的少年投以怒目。 向庙里的罗汉,也向案堂上的判官。 除了愤怒和怨恨,他们身上找不到第三种情绪。 太多了,死了太多的人,他们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这个冬天,他们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家里老人被冻死在床上,没有粮食,寒风吹散了门窗和屋顶上的茅草,就连柴火都变得稀缺。 一场风寒就能轻而易举夺取幼儿性命,饥寒交迫下,人心变得躁动。 他们叫嚣着血债血偿,他们盯上了村里的“恶鬼”。 人的情绪太满了,满到溢了出来,所以迫切需要一个宣泄口。 似乎只要找到一个出口,他们就能从这漫长寒冷的冬天挺过来。 烧死他,烧死他! 龙听见无数嘈杂的声音。 龙站在高处,似乎是在观摩一出编排好的闹剧。 他头上的角闪着细碎的光,光点好像有生命,跳动着没入漆黑的长发中。 它们在发间追逐打闹,天真无虑,不知疾苦。 龙转过头,纵身而下,在林间借力跳跃,起起落落间犹如山灵鬼魅。 他没有去插手龙神庙前那出闹剧,而是直接下了山。 白蝶找到了他。 龙要去见他。 又下起了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山林、茅屋、田地,似乎都成了白色幕布下的漆黑剪影。 村里漆黑一片,路边躺着冻死人的骸骨,皮肤因低温呈现黑色。 龙要去的地方很显眼,死寂的村庄里唯一一处存在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