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以为她听错了,可是骆志云不退不让的姿态让她知道听错那是不可能的。 温黎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骆志云闷红一张脸呵骂,“骆志云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骆志云见小陛下气得眸子嫣红,贝齿撕咬着朱唇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心中不是不难受,可更多的是将心中所想诉诸于口的怅然,终是将埋藏心底最见不得人的心思说了出来。 “陛下若是想杀了微臣,微臣愿意洗干了脖子让陛下杀。只是在陛下杀微臣之前,微臣必定要先将神医带回来。”骆志云单膝跪地,望着温黎的目光有着沉甸甸的暗色。 骆志云油盐不进的态度,已然是无所顾忌,温黎这个皇帝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温黎被他顶撞,更不愿意听信他的话,涨红着脸快走几步, 抽出挂在帐中的宝剑,刷的一声,剑身在烛光中锋利异常,剑尖直指骆志云带着凌厉的风架在骆志云的脖颈处。 凌厉的剑风中骆志云的一缕发丝无声落下,他的眉宇没有丝毫抖动的痕迹,似是真的不怕温黎对他出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陛下。 温黎拧着眉,冷着眸子,细白的手腕往下一压,锋利的剑在骆志云的脖颈处压出一条血线。 骆志云不动如山的眉宇终是忍不住皱了下,然而并不是因为疼得,而是心中那一点祈望都如梦幻泡影般泯灭殆尽。 骆志云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可笑,怀着如此恶心人的心思,甚至当着小陛下的面说了出来,怎么还能指望小陛下有所留情。 温黎见骆志云脖颈间出血,胸中的怒火似乎淡了几分,视线触及骆志云唇边苦楚的笑,心中那种怪怪的难受又开始出现。 温黎握剑的力度变轻,剑身的重量落在骆志云的肩颈处,没有更进一步。 温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再进一步。 她明明是厌恨着骆志云敢觊觎自己。 无论这觊觎是真是假骆志云说出来就已经挑战到她的底线,为了维护她皇帝的威严,更是平了心中的羞恼,就应该狠狠的给骆志云一个教训,而不是没有寸进的将剑抵着他的脖颈。 这一顿温黎竟不知该如何处理骆志云。 骆志云以为小陛下一定要他死,可他还是想为陛下的生死奔走。 他死死握着抵在脖颈间的剑站起身,嫣红的鲜血从骆志云的脖颈间和手掌间滴落。 骆志云如今的模样属实说不上好。 温黎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骆志云自己就站起了身,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简直是大逆不道,刚刚熄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的点燃。 “骆志云你先是不敬重朕,现在又不听朕的命令,你难道真的要造反?”温黎咬着牙厉声质问。 “陛下不愿意相信微臣的心,微臣无可奈何,可微臣不能将陛下的命放在别人手中,微臣一定要亲自去外族将神医救回,不管陛下信不信,微臣都要这么做 。以血为誓,微臣此心日月可鉴。” 骆志云满目深色地看着温黎,握剑的手掌缓缓的从剑身划到剑尾,一道鲜红的血线留在剑身久久不散,像是要深深印刻在上面。 温黎的瞳孔骤缩,眼看着骆志云做着一切后,拖着滴血不止的手掌转身往外走去。 哑仆一直待在边上,他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也震惊于骆将军的大逆不道,居然敢肖想陛下,却也为骆志将后面的行为感到心惊。 刚刚陛下神色狠戾地拔剑,他都以为骆将军要人头落地,没想到陛下居然没有杀了骆将军,还任骆将军就这么离开了帐篷。 哑仆有些摸不准陛下的心思,又隐隐有了预感。 陛下将染血的剑横举在身前,垂着头眸色不明地看着剑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哑仆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陛下,但他因为心中的担忧,还是脚步轻轻地走上前。 他才靠近,温黎就看了过去,眸中是哑仆少见的迷茫之色。 “你说我该相信骆志云吗?他又值得信任吗?”哑仆是她最信任的人,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也帮助着她成长,在她最迷茫的时候,温黎下意识的去询问哑仆。 她甚至此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迷茫,她不是无论如何都要夺了骆志云的权,甚至巴不得骆志云死吗? 那为什么还要迷茫着该不该信任呢? 温黎垂下手晃动了几下剑身,鲜血很快从剑身滑落坠落在地,她凝视了一眼后,又不再去看。 她将手中的剑甩手一扔精准地插进挂着的剑鞘中,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温黎坐回了太师椅上。 哑仆不愿见小陛下消沉:陛下,说不定骆将军真的一片赤胆忠心。 温黎艳色的唇瓣一挑,嗤笑了一声,“他的真心真不真我不知道,他对我存心不良是一定的。” 哑仆观陛下神色:可是陛下最后还是没有拦骆将军。 “我拦着有用吗?他主意那么大,这里又是他的老窝,将领大多听他的。他要说是为了救我的命,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将士们怕是更佩服他精忠报国,对我忠心耿耿,哪还会有人认为他以下犯上,反而会觉得我这个当皇帝的不识好歹,臣下都愿意拼死去外族都城寻名医只为救我的性命,我还要他的命。” “想想骆志云可真是狡猾的可恨,他真是时时刻刻算计我,让我有苦说不出。”温黎咬牙切齿。 哑仆心中一叹:陛下既然如此何不相信骆将军一次。 陛下再是抱怨骆将军,可也只是抱怨,明显没有杀心,陛下对骆将军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口口声声说要杀了骆将军,可是真正动手时又处处手下留情。 哑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 温黎突然眯着眼睛,狐疑地看向哑仆,“你怎么会帮着他说话?” 哑仆并不因陛下怀疑乱了阵脚,因为他知道陛下最不会怀疑的就是他,他笑着:老奴不是帮着他说话,而是说出陛下潜藏的心思,老奴从陛下小时就陪着陛下,老奴不说是陛下肚中的蛔虫,可也能明白几分陛下的心思。老奴觉得陛下如今还是有几分信任骆将军为人的,故而顺着陛下的本心说罢了。 “那你可就猜错了,朕怎么会相信他,他走了正好,朕亲自带着大军踏平外族,这卓着的功勋少他一个更好,朕也能更快掌控军队。”温黎拍了拍太师椅上的扶手,扬着高傲的神色,像是正中她下怀一般。 哑仆没拆穿陛下的心思,若陛下真的不相信骆将军,为什么不再吩咐人去解救神医,明明已经相信骆将军解救神医是为了她,而不是有其它坏心思。 陛下有时候也会看不清自己的心啊! 骆志云随便带了几个身边的人离开了军营,临走前吩咐了信任的晋壮等将领诸多事宜,他是坚信自己能在大军开战之前将神医带回来,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有什么情况,也要为小陛下和外族开战做好安排。 “将军,这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吧!”晋壮第一个不愿意骆志云涉险,皇帝的性命是重要,这一段时间相处,晋壮也对这位新皇有了好印象,可是再怎么好也不能和将军相比。 其他的将领也纷纷表示愿意代替骆志云去。 骆志云都拒绝了,又将人都打发了出去,晋壮想要留下说什么,也被骆志云一个眼神逼退。 晋壮临走时又回看了眼手和脖子处均受伤的将军,他有太多想问的,却没能问出口。 将军和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将军明明是为了陛下,陛下何至于下如此狠手。 晋壮不敢有怨言,可心中终是不服气。 “晋壮,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不关陛下的事情,你不要乱猜乱想,也不要乱了军中计划。还有陛下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陛下,也不希望任何人不敬陛下。” 骆志云说到最后一句时有着可疑的凝滞。 晋壮掀开门帘的手顿住,他回望了一眼橘色烛火中满身孤寂的将军,厚厚的嘴唇蠕动了半晌,终是闷闷重重的恩了一声离开。 骆志云的离开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也就仅有的几位将军和温黎以及哑仆。 斥候依旧刺探着外族大军的情报,大军的召集已经非常明显,不过三日大军就会到达边关。 大军压境的消息隐瞒不住,来往间的商人传给了两边的百姓,同时传出的还有大乾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 随着这个消息传开,不仅是军队,就是边城,因为开战的躁动不安和缓许多。 大乾的百姓相信有骆将军和陛下亲自压阵,一定可以将外族打下,甚至是打到外族的领地上。 边境的军人和百姓有部分经历过那场外族战争,他们失去了一起拼搏的战友,失去了共同生活的亲人,这些人都被外族屠城残忍杀害,算是虐杀。 他们中有许多又参了军,保卫着生他们养他们的边城。 如今外族来了,他们想为死去的亲人朋友报仇。 故而群情激愤,斗志昂扬。 温黎对着骆志云训练的精兵,对着众志成城的边城百姓,第一次体会到了纠结在一起的民心力量。 他们似乎坚不可摧,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骆志云离开的两日后,两军第一次交锋,骆志云并没有回来。 面对外族嚣张的气焰,晋壮等将领不痛不痒。 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位外族皇子实力着实强悍,伤了他们几员大将,着实令人头疼。 这样下去一定会打击到他们这边的斗志,更何况那位皇子还一直叫嚣着骆将军和皇帝,明显不将大乾放在眼里。 更让晋壮他们感到头疼的是皇上想要亲上战场,一时之间他们中谁也压不住皇帝的想法。 能压住的人也只有骆将军,可如今骆将军恰恰不在军中。 温黎志得意满的得了上战场的机会,她觉得面上太嫩戴了鬼面的面具,再加上甲胄上身,更是谁也没办法认出她是谁。 她干脆让晋壮他们瞒着下面,成了一个真正的将领胯马提枪上战场。 晋壮逼不得已只得亲自上战场护在温黎身边,直到温黎用长枪将外族皇子挑下马,他还久久回不过神。 原来陛下不是来玩闹的。 温黎当然不是来玩闹的,她是真看那个皇子不顺眼,居然敢骂她和骆志云。 当然仅仅这些她还不一定这么快上战场,只因她发现军中的将领似乎缺了骆志云就像缺了主心骨一般,若是她再不做点什么,就算是能够战胜外族,大乾付出的代价也会再多一些。 既然她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将大乾的损失降到最低。 连续几日的作战,温黎已经带着大军夺了外族的第一座城,现在正向下一座城进军。 一群将领在点着烛火的军帐中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白日里受数十万兵士敬仰,让外族敌军胆战的鬼面将军温黎露出真容。 行军打仗比温黎想象的要苦,白日里粘着血色泥灰的盔甲还穿在身上,脸上身上已经被汗水一遍一遍的打湿,头发杂乱的黏在温黎的头上,此时粘着血渍灰尘的恶鬼面具放在一边,等到她休息时,哑仆会一点点擦干净,第二日她又会是那个凶煞的鬼面将军。 温黎琢磨商谈的计划可行后,又唤了一声,“晋壮。” “末将在。”晋壮上前行礼,用力间盔甲摩擦发出阵阵响声。 如今的晋壮见识过帝皇的武功手段,已经彻彻底底臣服当一个听话的臣子。 温黎对于他的恭敬看在眼中,现在军中将领都如他一般,温黎不知比骆志云如何,但也非常满意。 “和骆将军交接的探子来报,骆将军明日就能到达此城,你带兵去接应骆将军。明日尉迟将军牵扯住敌军,不得有误。” 晋壮一喜,将军平安回来了。